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变成厚重的冰层，呼吸全是乱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窒息的味道，汗液在身体上干涸，姜引港说：“沅沅，你不该这样。” “为什么不该这样？”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孩子。” “孩子不可以亲吻父亲吗？” “不可以，只能和爱人接吻。” 姜沅靠在墙上喘气，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T恤底下的小腹收紧，胸口起伏如同海浪涌时的波纹。 “我知道了。” 本来这周姜沅没打算回家，周末班里去KTV团建，其中有个女生好像和袁来有点意思，他答应帮袁来好好看看。现在计划全部打乱，气得袁来把他的枕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 周五满课，等下课之后已经是傍晚了。每个周五T大门口都有音乐社的学生在校门口办小型演唱会，唱流行情歌，还有人会趁这个机会表白，灯光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八九点，现在已经围了不少人。姜沅对这类表演没什么兴趣，正想往地铁站走，却看到校门口的不远处站着个人。 蓝白校服，高眉深目的一张脸，和郑亚玲有七八分像。他才十七岁，却已经比二十岁的姜沅还要高了。青春期的男孩比太阳都张扬，站在树荫底下向着校门口这边望。 宋子榕有些猝不及防地跟姜沅对上了视线，“哥……” 经过上次的见面，宋子榕没第一次那么局促了，抿起的嘴唇有了一个向上的弧度，“我妈和姜叔叔回家了，她让我放学之后直接来找你。” 就在一瞬间，姜沅改主意了，原本他打算等姜引港主动接他回家，但现在他决定从宿舍搬回家住。 姜沅看到宋子榕眼睛里面无表情的自己，然后扯出一个很夸张的笑，像一个称职的哥哥一样拍了下宋子榕的肩膀，“走吧。” 十七岁时姜沅意识到爱情不是纯粹的神圣品，照明灯的黄光投出姜引港的影子，他是误入玻璃的飞虫，灯泡成了透明棺椁，无辜的透明翅膀被灯丝烧红，最后变成黏在玻璃上的黄绿汁水。姜引港只要轻轻一碰，里面热烈浓艳的感情就和肚皮里的血迫不及待地往外涌，淌得遍地都是。 爱有一百万种表达方式，他爱爸爸，也想做他的爱人，这并不冲突。 P4 宋子榕忍不住瞥向姜沅。 他背着身子看窗外的车流，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后脑勺，脖子细长的过分漂亮，能看到太阳光照着脸上的细小绒毛。上车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那些头发，细细软软，发尾有一点卷，勾得人想要摸一摸，看上去不太像是上大学的年纪，而像是高中生，甚至更小。 在宋子榕上小学的时候郑亚玲和父亲离婚，自此之后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对他的管教称得上是严苛。在宋子榕的记忆里他没有和姜沅这样的人相处过，总觉得这样的过程异常磨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仿佛就在观赏一幅世界名画。 公交车停在华府正门不远处的站台，宋子榕率先下了车，姜沅走在他后面，琢磨着什么理由才能顺利回家住。一直上了电梯走到家门口，宋子榕骤然停下脚步，姜沅没注意，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后背上。宋子榕转过身，微微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和姜沅对上了视线。 “哥。” 被宋子榕看着的时候，姜沅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和宋子榕只见了两次面，实在算不上熟，但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他想要深究的时候，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又变回少年人的腼腆，“如果我妈妈和姜叔叔结婚的话，以后我就要叫姜叔叔‘爸爸’了吧。” 姜沅正打算回他一句“你想得美”，就见宋子榕伸出了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回来啦，”郑亚玲过来开门，她没再穿那双粗高跟鞋了，而是换了一双平底拖鞋，腰间围着围裙，仿佛家里的女主人一般热络，“马上就做好饭了，你们先去洗手。” 四四方方的桌子，郑亚玲坐在姜引港的旁边，宋子榕坐在他们对面。姜沅走过去，在宋子榕旁边坐下。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姜引港成熟稳重，郑亚玲优雅婀娜，说他俩本来就是一对也有人信。郑亚玲在裙子外面罩了个薄衫，把头发盘的很高，露出漂亮的脖颈。她说话的时候挨得姜引港很近，却又是轻声细语的，让人很难找到讨厌她。 像是感应到了姜沅的目光，郑亚玲侧过脸，眼睛看过来，微微笑了一下。 “沅沅这么帅，在学校有没有女朋友？” 姜沅不爱吃西红柿，偏偏郑亚玲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西红柿炒蛋。 “没有。” “到了年纪该谈还是得谈，要不然到老了也没个伴，”郑亚玲看了一眼姜引港，故意把“没个伴”这三个字说的很重。 “您说得对，我准备和学校申请走读，”姜沅笑笑，放下筷子，碗里还有一半的饭没有动过，“宿舍新来了一个室友，每天打游戏打到凌晨，吵得我睡不着。” 他看上去实在可怜。姜引港眼底晦暗不明，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他像只小刺猬，你要对他狠，他就把尖利的刺露出来，要比你还狠，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把柔软的肚皮留给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懵懂无辜，嘴角却是往下垂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想回家就回家住，”良久，姜引港把姜沅碗里的那块西红柿夹出来放进自己碗里，“睡不好觉对身体也不好。” “那很好啊，”郑亚玲插进话来，眯着眼睛笑，“沅沅正好可以多回家陪陪你爸，他一个人在家也挺孤单的。” 郑亚玲从教多年，处理起人际关系十分游刃有余，她似乎知道如何把握聊天的界限，既能够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却又适时地表示了对姜引港的亲昵。一顿饭下来有说有笑的，起码从表面上，找不出一点错处。 吃完饭后郑亚玲并没有要留宿的意思，姜引港要送她，她摆摆手说：“用不着，我有这么大个儿子呢，正好锻炼一下他。” 走到门口郑亚玲突然停下来，拉了一下姜引港的手，有点中年人的害羞，“引港，到家之后我给你发短信。” 姜引港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嗯。” 姜沅看得心里一阵不舒服，郑亚玲走后他去浴室洗了个澡，用毛巾把每一寸皮肤都搓了一遍，好像身上也沾了郑亚玲的香水味。他穿好睡衣从浴室出来，姜引港放下手里的书，拍拍他的背，“去睡觉。” 姜沅叫住了他，“爸爸，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吗？” 这次姜引港没有立即答应他，姜沅只好低下头拽着姜引港的衣服假哭，“求你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雷雨……我怕打雷……你知道的。” “你今年二十岁了，沅沅。”姜引港这么说，却还是圈着姜沅的肩膀把他带回房间，他不得不承认每当姜沅这样求他的时候他都无法拒绝。 姜沅抿着嘴点头，轻手轻脚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