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我会帮你。”苏九郎抬手在苏芮眉心一点,同样牵出一条丝线,另一只手点在燕赤霞的眉心,以他为媒介,两根神识分离出来的思绪在试探地触碰了几下之后,慢慢连接在了一起。 “我竟然能进入!”苏芮大感惊讶。 苏九郎似乎猜到这个结局,嘱咐道:“虽然你能进入他的神识,但是我要提醒你,进入之后,你不一定能立马找到他真正的意识。人的识海非常庞大宽广,你也有可以被淹没其中,再也出不来。所以,你要时时刻刻记着,那里只是虚假的幻境。” 苏芮慎重地点点头,深呼吸了几次,让苏九郎帮忙送她进入燕赤霞的识海。 那一瞬间,苏芮仿佛掉进了一个漩涡里,等她感受到脚踩实地时,整个人已经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恢复意识,便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用力!薛娘子,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晕过去!” “啊——好痛!我好痛,我不行了!啊!”另一个夫人声嘶力竭的声音紧跟其后,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苏芮倒是搞清楚了状况,屋子里头有人正在生孩子。 然而屋外一片安静,本该等在门口的丈夫不见踪影,徒留满目荒凉破旧的院子,以及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茅草屋顶。 吱嘎一声。 院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苏芮的注意力,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提着一坛酒从外面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那人看上去有三四十岁,容貌生得倒是标致,只可惜即无神也无形,瘦出一排肋骨,实在谈不上是个美男子。 苏芮见他似乎有几分熟悉,正想上前询问这是什么地方,却见那男人直接从她身体穿了个过去。苏芮惊讶地回身,伸手去抓,亦扑了个空。 “难道我对燕赤霞识海当中的人来说,只是一个虚影?”苏芮嘀咕了一句,抬脚跟上推门进去,在产房里闹出巨大动静的男人。 “哎哟,薛大,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家娘子到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见了红,这是要早产。她胎位不正,你快去帮她请个大夫,要不然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来帮薛娘子生产的妇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醉醺醺的薛大,他却好似没听见,挥手推开妇人,摇摇晃晃走到床前,不客气地说: “臭婆娘,生个孩子还把你变娇贵了,赶快把孩子生下来,老子饿了,去给我做饭!” “……”苏芮气得照着男人的脸打了一拳,直接错开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无法触碰这里的人。 这让苏芮更加郁闷恼火,世上竟还有如此猪狗不如之人,妻子早产,没有丝毫担心不说,甚至还对难产的妻子颐指气使,那习以为常的模样,仿佛平日里这样的状况时有发生。 薛娘子嫁给这样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苏芮生着闷气,而她恼火的对象薛大,对此毫无知觉,酒意上头,身子一歪倒在了床边,瞬间呼呼大睡过去。 苏芮气得脑仁疼,来帮忙接生的妇人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急得直跺脚,苦着一张脸对床上的薛娘子道:“你家男人是个不顶用的,你再撑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得坚持,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孩子。” 床上单薄如一张纸的女人,除了肚子大如斗,连胸部都十分干瘪。听了妇人的话,她闭上眼睛,急促地喘了几声,声音气若游丝。 “你去吧,我等你。” 等听到妇人匆忙跑出去,薛娘子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到稀疏的发丝当中。 她看了一眼倒在床边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当她看向摆在床头的剪刀,空洞的目光迸发出最后一丝明亮。薛娘子强忍着腹痛,撑着身体往床边移动了一段距离,抄起剪刀,用尽全身力气直插薛大的胸口。 苏芮感受到她的恨意,也感到一阵解气。只可惜薛大在醉生梦死之中失去了性命,似乎并未遭受太大的痛苦。 叮当一声,剪子掉在床上,薛娘子面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殆尽,她掀开被子,床上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染红。 第112章 苏芮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声喘着粗气。眸底水光剧烈震荡,夹杂着惊恐和骇然。 眼前的场景已经转变,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农户家门口,里头传来欢声笑语,却依然无法让浮现在她眼前的画面挥散而去。 破旧的农家小屋内,血腥味蔓延。 女人疼得浑身发抖,床铺上的鲜血越来越多,她整个人苍白地像是一张纸,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得东歪西斜。 孩子还在肚子里,她用力把它往外推,却始终不得其法。 再这样下去,孩子会死。 女人低头,怜爱地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孩子,……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她说完,用那把沾染了孩子父亲鲜血的剪刀,活生生划开了自己的肚皮,将浑身是血的婴儿,从子宫里剖了出来。 苏芮感觉全自己仿佛跟女人的感官连接到一起,不仅接收到对方激烈的情感,还感受到切肤之痛。连呼吸都像是有一把把钢刀滚过气管,让她窒息,眼前发黑。 以至于,后来稳婆带着大夫进入房间,看到满目惊骇的画面,发出尖锐的叫喊,她也听不见。最终只能机械地跟着稳婆,将孱弱的婴儿送给了一对无子的夫妇。 眼前这个干净整洁的农家院,似乎就是他们的家,而那个孩子也生活在这儿。 “或许我该离开这里。” 苏芮清楚地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去寻找燕赤霞的意识,而不是关心他记忆深处,某对夫妻的不幸,某个婴儿的悲惨。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个以母亲的鲜血换来性命的小婴儿,最终能成长什么样子。 院门打开,一个白胖的妇人端着一盆水朝苏芮泼了过来。 苏芮下意识闪躲,依旧没能躲开,眼睁睁看着一盆污水从她身体里泼出去。 “真是见鬼,出去半天也不回来,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妇人抱怨一声,转身往回走,苏芮趁机溜进门缝,跟着她一起到了厨房。妇人在灶台上忙活了一阵,打开锅盖,从里面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十分舍得舀了一勺猪油,把豆腐似的鸡蛋羹划成几个小块。 随后,她把小碗放进凉水里,擦了手,脚步轻快地来到房间。 床榻上,一个穿着灰布衣的农家汉正在逗一个两三岁的小婴儿。婴儿长得珠圆玉润,眼珠黑溜溜的,非常爱笑,时而发出咯咯的笑声,让大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这就是之前那个孩子? 苏芮面上闪过异样,她总觉得这个孩子看上去跟之前那对夫妻不像,反倒像是这家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