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丧曲,慢条斯理地从红嫁衣上抚过,从衣领到绣花鞋,白与红糅合出极艳丽的色泽。 明明是最火红喜庆的婚事, 此刻却染上了诡异的阴邪。 如果有人能进轿看一眼,就能发现一片红色中, 不知何时凝聚出浓稠的黑影,落在轿壁上缓缓构成人形,侧脸英俊至极。 然而轿夫仍然一无所知的走着。 耳旁充斥着稚童的戏语喧闹,还有村里人真真假假的祝福话, 周遭一切都无比热闹。 精致繁复的花轿大摇大摆穿过整个村子,就在这所有人注视着的环节内,本该端坐的新娘子狼狈地趴在榻上, 精致漂亮的红嫁衣微微凌乱。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是新娘太过分了, 成亲了也不死心,真是白瞎了江裔,好好的大帅哥被这样戴帽子。 因为新娘子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只是状似可怜地趴着, 漂亮的身躯不断轻颤。 此刻柳漆有苦难言, 眼角不断溢出细碎的眼泪。 他几乎要疯了, 脑袋浑浑噩噩的完全没办法理智思考, 只能勉强守住唯一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出声。 他近乎卑微的想,无论那贼人做什么都好,只要不闹出声音被人发现…… 寡妇二嫁本就是禁忌,如果他在花轿里被人轻薄的事传了出去,江裔以后肯定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戳一辈子脊梁骨,江裔父母也会永远抬不起头。 他不能恩将仇报,就算有再大的事都要忍。 柳漆连盖头都不敢掀开,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上次欺负他的那位,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进花轿的。 他只能庆幸自己和江裔是假成亲,就算他没有清白了,被贼人彻底玷.污,也不会连累到江裔。 只是原以为那人在婚后能放过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谁。 柳漆极力想要忽视,却完全招架不住,只能迷迷糊糊的抿着唇。 晃动间,红盖头不小心掀开一角,露出白如美玉的小半张脸,娇媚的红唇泛出细细密密的糜艳,甜蜜的气息充斥在花轿内。 覆了红雾的花轿里,这一幕美得勾魂摄魄。 似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贼人情不自禁地抬起新娘下巴,给了他一个酒味的吻。 可怜地新娘子被亲的满脸通红,带着甜味的酒香弥漫在唇齿间,两人亲密无间的品尝着彼此味道,像是一对至死不渝的爱人。 那贼人好像也没什么经验,吻得很青涩,但又细心温柔。 柳漆从未喝过酒,被缠绵细腻的吻亲得沉沦进去,醉醺醺地几乎忘了对方是谁。 空气氛围逐渐变得暧昧。 柳漆最招架不住温柔的人,身子软得一塌糊涂,指尖紧攥着,漂亮的指甲泛着粉。 本该甜丝丝的空气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很淡,却极具侵略性的将人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晃晃悠悠即将转回江家大门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巨大的声响震得柳漆彻底回神。 他怔忪地张了张红唇,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他都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柳漆难以置信的将盖头掀起一角,花轿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外人的影子。 他稍微松了口气。 脑海中那些隐秘又羞耻的记忆,其实只是个梦吧,或许他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至于身上的酥麻,应该是在花轿里睡觉不舒服,被硌麻了。 梦里那贼人非常可恶,净挑见不得人的地方,如果是真的衣服肯定会很乱,但是现在衣服很整齐。 况且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哪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又出去。 柳漆攥了攥手里的红帕子,微微吐出一口气,慌乱的心神终于安定了一些。 很快,轿子在周遭热闹的喧嚣声中停在江裔家门前,花轿被轻轻放了下来。 盖头下的余光下,一只修长的手穿过轿帘伸了进来,冷凝的色调如同完美的艺术品,揉碎了轿内的红。 然而上面青色脉络曲起,似乎手主人在紧张。 柳漆也紧张。 即便是假成亲,他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仿佛真的出嫁了般,透过红盖头的缝隙,颤抖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温热的大手曲起,将他的手握紧,两人的心仿佛也挨得更近了。 从此以后,人生就托付给江裔了。 柳漆小口喘息着,微微借力起身,被扶着下轿。 此刻全村都来了,黑压压的村民们站在路两旁,嘈杂的说话声伴随着爆竹声,一双双炙热的视线恨不得钉在花轿上。 就连向来守旧的村长都亲自来了,只不过脸色不太好看。 无数小声的话语此起彼伏响起,没几个人同意小寡妇的婚事,可碍于江裔的强势,也没人敢出来阻拦。 有心人只能恨恨的奢望,希望江裔玩腻,能让其他人也尝尝寡妇的滋味。 然而新娘子下轿的那一刻,一切讨论声戛然而止。 全场安静了。 无论是怀着何等心思,所有人看着眼前明艳如火的新娘子,都被狠狠惊艳到了。 即便脸用盖头遮住,身上穿上宽大的红嫁衣,可任何人只要看到这个新娘,都能感觉到他一定长得极美。 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那种独特的韵味格外勾人,连走路都让人浮想联翩,目光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身旁是俊美无俦的新郎,两人只是安静站着,都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显得周围人群愈发张牙舞爪,如同黑压压的恶鬼,怀着不可告人的目光盯着这对新人。 直到两人走进高堂,外面陡然传来爆.发式的轰动。 寡妇向来穿着粗布孝服,像一朵纯洁高远的白花,他们本以为这样已经够美了,可脱下孝服,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祸国殃民。 都不用露出脸,只是一个身影轮廓都足以蛊惑众人。 柳漆听到身后嘈杂的说话声,仿佛掉入无边深湖,不怀好意的各种情绪几乎让他窒息,紧张到指尖不断发颤。 大家其实还是很不满意吧。 寡妇重新嫁人,动摇了全村的规矩,是不是没人看好这桩婚事? 江裔感觉到了他的无措,温热有力的大手将柳漆的手紧紧握住。 强烈的安全感涌了过来,柳漆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他也有丈夫,连村长都没有反对。 他可不是什么小寡妇了。 渐渐的他好像没那么怕了,回握住江裔的手,被牵着朝屋里走。 两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拜堂成亲,很快婚席便开场,按理来说江裔应该先去陪客人,可他坚持着亲自将柳漆扶回房间。 随着屋门关闭,耳边终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