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直直的朝他看来。 卫辞想了下,小声肯定:“娘子是图我的人。” 宋蕴:“……今晚睡书房。” 卫辞:“……” …… 皇城,太和殿中。 裴牧望着摆在几案前的数十份殿试答卷,以及一张密密麻麻的名单,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太少了。 哪怕在他登基后,为盛阳书院的推行大开方便之门,能够爬上来的举子仍是万不存一。 殿试人选中,出身寒门的举子不足二十取一,大多数仍是官僚士族之后。 卫辞的名字亦在其列。 裴牧将卫辞的答卷挑出来,放在最上面,手中的朱笔却迟迟未曾落下。 依他的私心而言,点卫辞为一甲榜首也不过分,可他身在其位,便不能只有私心。 他不愿成为裴武帝那样的帝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恰好陈不逊来送大理寺的案卷。 裴牧将名单给他看,又将卫辞的答卷递给他,本以为依着陈不逊的性子,必然能公正的给出名次,谁知他却道:“勉强入目,当不得榜首。” 裴牧惊讶:“你莫不是记恨他夺你所好?” 陈不逊面无表情的看过来,裴牧当即收回视线,佯装无意道:“天气不错,案子办得也不错。” “你的私心不妨放在该放的位置,”陈不逊淡淡道,“与其施恩她的夫君,不如直接施恩于她。” “可她……”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 陈不逊:“皇上既能不拘一格的任用寒门举子,为何不能给予一个女子本该拥有的封赏?况且,微臣以为,她胜过世间诸多男子。” 裴牧琢磨一番,当即不再犹豫,朱笔圈了几个名字,将名单送去礼部。 收到卫辞被点为探花的消息,宋柏轩并不意外。 他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究竟有几分实力,他最清楚不过,卫辞的才学不差,却也没那么好,怕是多少沾了些出身的优势。 新帝明显更偏爱寒门举子。 然而宋柏轩没想到的是,隔日,一道圣旨传至宋府。 传圣旨的不是旁人,正是陈不逊。 “宋府千金宋蕴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宋氏女,淑慎温良,妙手点香……着即封为永乐郡主,食邑千户……” 宋蕴眼中皆是茫然。 早在裴牧登基之初,便送了不少赏赐给她,本以为来日再赏个诰命夫人的名头便是极致,可竟是直接赐了郡主之位? 裴牧何时有了这等魄力?! 宋蕴还在愣神间,陈不逊便已将圣旨递了过来,状似不经意的提道:“皇上还惦记着他的千丝坊,来日有空,别忘了入宫谢恩。” 原来竟是这般缘故。 早在他们入京谋事之初,在裴牧最艰难的时刻,千丝坊便已落到了宋蕴手中。 千丝坊不止是做生意,但宋蕴只会做生意,也只管做生意。 如今裴牧怕是有了其他打算,她了解千丝坊,又会做生意,自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念及此,宋蕴不再犹豫,当即俯首: “宋蕴接旨。” …… 三年后,卫辞在京任期已满,特意请旨外放。 彼时宋柏轩已成为京中有名的大儒,早在宋蕴被封为郡主之后,宋柏轩便已有了离开官场的打算,直至两年前大盛文典修成,他才彻底安心,辞去了身上的官职,专心教书。 在他的努力下,京城的盛阳书院已小有规模,无数农家贫苦子弟受益,在京城掀起了好一股向学风气。 但只有京城和金安府还远远不够。 此次卫辞请旨外放便是一个极好的时机,不管卫辞外放至何处,盛阳数遍能在何处扎根。 任令才下发不久,卫辞便踏上了赴任之路,随他一起的除了宋柏轩,还有奉旨巡查的永乐郡主。 生生不息的三年,在宋蕴的努力下,千丝坊的分店早已开遍大盛,如蛛网般深入每一个偏远的县城。 是一张巨大的生意网,更是独属于皇室的情报网。 宋蕴的本意是轻车简行好赶路,但带着一个四岁稚童,再轻便也轻便不到哪儿去。 四岁正是招人烦的年纪,宋蕴忍了又忍,还是决定打发他去陪父亲解闷。 一行人离京的消息并未外传,但城外却已站满了来相送的学子。 宋柏轩朝他们挥手,释然的离去。 坐在他怀里的四岁稚童满目不解:“阿公,为何他们都来送我?” 宋柏轩乐不可支:“自然是因不舍你离开。” “那可不成,”卫明赫板起小脸,“阿公我们快些走,我可是要去金陵的,娘亲说了,金陵的鸭子是一绝,特别好吃。” “想吃?” “是娘亲想吃。” …… 马车摇摇晃晃,缓慢却又坚定的踏上离京之路。 宋蕴望着京郊外熟悉的风景,陷入片刻的恍惚中,她险些以为,自己又要再次赶往慈水村,为自己寻一个归处。 往事已随云烟散去,而今的她,已不惧霜雪,经得起任何风吹雨残。 就像一只林间的野鹧鸪,笨拙的迎来了她的春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