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可是……可是,阿檀找不到秦玄策的身影。 她茫然起来,又惶恐起来,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立在那里。 归来的士兵人数显然不如昨夜多,还不到一半,此刻,他们浑身带着血,挥舞着手臂,焦急着叫喊着什么。 身后有人打马迎了过去。 阿檀逐渐听清了他们的声音:“……被人追击……大将军中箭……落水……快,去找……” 她觉得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窖里,手脚僵硬,身体无法动弹。 不,肯定不会的,肯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呢?她的玄策,那么能干、那么厉害,他是举世无双的大将军,威慑四海,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她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徒劳地张了张嘴巴,眼睛一阵阵发黑。 尖锐的唿哨声响起,营地那边霎时动了起来,无数士兵奔跑而出,朝着泾水河边的方向而去,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李亦山奔到阿檀身边,脸色焦急而沉重:“傅娘子,大将军带着崔少卿逃出了长安城,遭遇重兵追击,他因护着崔少卿而中箭,两人一起落入泾河,我们已经派人去水边搜寻,还请您回去等候吧。” “我要去找他。”阿檀身体颤抖,但她却咬着牙,清晰地道,“请带我一起去,我要去找他,求求您!” 李亦山眉头打结,但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即同意了,带着阿檀一起过去。 泾河从长安方向而来,流经北仲山,穿越峡谷而去,玄甲军驻扎的营地就在河岸边不远处。 当时金吾卫的人马一路追杀,秦玄策带着崔明堂血战突围,直到半道,身边的人看见他护着崔明堂,身中数箭,连人带马一起跌入了河中,彼时夜色深沉,水流湍急,一掉下去就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若别人,那必死无疑,根本无需再去搜寻,但是,那是大将军,骁悍勇猛、天下无敌的大将军,他必然是与众不同的。 众人抱着这样的一线希望,苦苦地寻找着,五万士兵几乎全部出动,从河流中段开始,一部分人马向上游追溯,一部分人马向下游延展,密密麻麻地铺陈在沿河两岸,有人在岸边树丛中翻寻,有人扎了木筏,在河面上打捞,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檀推开搀扶她的人,踉踉跄跄的,奔跑在河岸,呼喊着他的名字:“玄策、玄策……你在哪里?” 带着哭腔,先是小小声的,后来越来越大,逐渐至于声嘶力竭,疯狂地叫着他:“玄策,你回来!我求求你了!回来!回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然而始终没有得到应答。 她茫然地奔跑着,越跑越远,风从口里灌入,直到肺部,仿佛灼烧起来一般疼痛,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 就在这时候,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了惊喜的呼喊声:“那边……快过去……” 阿檀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了下去,一阵刺疼,几乎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好在李亦山始终跟在她的身边,过来扶了她一把。 很快有士兵飞奔来报李亦山:“将军,下游那边,好像找到点东西,他们在叫,您快过去看看。” 李亦山刚想迈步,阿檀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已经叫喊至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着他的袖子,流着泪,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 李亦山立即叫人驾了马车过来,带着阿檀一起往下游的方向去。 莫约走了三四里地才到,已经很多士兵围在那里了。 阿檀跳下马车,冲了过去。 第90章 可是, 却只是那匹黑马而已,那是秦玄策的坐骑,一匹神骏的汗血宝马,它跟着主人征战四方, 一向矫健如龙虎, 但此刻被人从河里捞了起来,倒在那里, 身上插着好几只箭矢, 却已经奄奄一息。 阿檀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几乎瘫倒下去。 但是, 那些士兵们却兴奋起来。 “我们看见它从那边被水冲过来, 只露出一点脑袋, 差点错过了,半天才拉了上来……快、继续找, 嘲风在这里,大将军肯定就在不远。” 于是,更多的人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莫约两盏茶的时间,士兵们在距离此处河岸一里的树丛中找到了秦玄策和崔明堂。 两个人都昏迷着, 崔明堂看过去没有大碍,而秦玄策的身上却插着两只箭,一只在肩部、另一只却插入腹部,伤口被水浸透得发白,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从河中爬起来,又硬生生地爬到树丛中躲藏起来。 即使失去了意识,秦玄策的手依旧如同铁箍一般紧紧地扣住了崔明堂的胳膊, 怎么掰都掰不开, 士兵们吵吵嚷嚷的, 商议了一下,一群粗鲁汉子干脆利落把崔明堂的胳膊捏折了,才从秦玄策的手中给抽了出来。 阿檀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跑过来,中间跌了两次,又飞快地爬了起来,满身都是草屑尘土,脸上蹭着泥,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毫无仪态,甚至是狼狈的,但她跑得特别快,这辈子就没这么快过。 士兵们看见阿檀过来,多少有些尴尬,有人赶紧殷勤地把崔明堂抬过去:“傅娘子,喏,你家大表兄,挺好的,你看。” 阿檀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这些人推开了,直直地扑过去,扑到秦玄策身边。 他紧闭着双目,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眉头皱在一起,不经意间,还是带着那种骁勇刚硬的气势,但眼下,他却躺在那里,浑身湿漉漉的,一动不动,好像睡得很沉。 阿檀“噗通”一下,跪倒在他的身边。 玄策、玄策,她在心底这样叫着他,千百遍,如同在曾经的过往,然而,此时此刻,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被提上岸的鱼,张开嘴,喉咙剧痛,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刀刺。 她只能握住他的手,颤抖着、抽搐着,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再也不愿意放开。 斜阳映在远山之外,带着鲜红的血色,远方的战马在嘶鸣,大漠的风呼啸而来,卷起黄沙满天,撕裂的旌旗在风中乱舞。 秦玄策持着剑,在烽火与狼烟中独自行走,刀剑的寒光从身边飞掠而过,如同他往昔经历过的所有,幻化成光怪陆离的影子,他戎马一生,铁血杀伐,始于斯,也终于斯。 他越走越远,甚至身边的影子都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但是,走着、走着,好像身后有人在呼唤他,柔软而缠绵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他迟疑着回过头去。 身后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归途。 那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 “玄策、玄策……回来,求求你,回来吧,玄策……” 听过去那么忧伤,好像她在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