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有种错觉,覆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一件外衫,而是一片毫无重量的蝉羽。 神差鬼使的,她没有睁开眼睛,继续低着脑袋装睡。 透过低垂的睫毛缝隙隐约可以看到,身边的人盖好衣服后没有起身离开,而是依旧坐在原地,偏头看向自己。 林音的呼吸缓缓凝固,藏在外衫下的手指也悄悄攥紧,掌心都带了一层薄汗。 他到底在看什么。 她脸上有花吗? 还是晚膳饭渣子没擦干净。 至于让他这么目不转睛地看个没完吗? 不待她胡思乱想更多,一只轻柔的手拂过她鬓边的头发,轻轻地碰了碰她的眼尾。 手指没有立刻拿开,而是留恋地停留了须臾,才缓缓收了回去。 林音依旧雷打不动地靠在柱子上,胸口的位置却早已如同被震乱的琴弦,惊天动地响个没完。 余音还带着震颤。 即便她再怎么不通情窍,依旧在这份小心的触碰里,品出了几分暧昧。 暧昧。 这个词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她和李煊之间,毕竟他不止一次承认过,自己有心悦之人。 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两个人才暂时不能在一起。 他还说过,那个人以前经常受伤,又不记得随身带药,所以他才一直在身上备着一份...... 思绪忽然顿住,林音的睫毛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胸口乱的更厉害了。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心里缓缓发芽,任她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好不容易捱到身边的人起身离开,脚步逐渐消失,周围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林音才倏然直起身子,直直地坐在原地愣了一会。 许久,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将原本盖在身上的外衫取下搭在小臂上,同手同脚地走向卧房。 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拐去了钟凌屋内。 钟凌正赤着脚盘腿坐在床上跟自己完叶子牌,抬头见林音进来,眼睛一亮:“将军,要不要玩叶子牌啊?” 林音像是没听到钟凌的招呼一样,抱着衣服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俯身坐下。 一句话都没有说。 “怎么了,”钟凌很快便意识到了林音的异样,“出什么事情了吗?” 林音抬起视线看向面前的人,许久才回过神,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殿下的衣服吧,”钟凌垂下视线看向林音手里紧紧抱着的衣服,微怔了一下,“是关于殿下的问题吗?” “不是,”林音摇头,“好像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会忽然有那样离谱的错觉。 “将军怎么了?”钟凌立刻丢下纸牌靠过来,“那里不舒服?还是痛症又犯了?旧伤发作了?” “都不是,我没事,”林音顿了一下,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坐在原地踟蹰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直接放弃,站起身摇头道:“我就是睡不着过来转转,没什么事,你睡吧。” “别啊将军,你要是这样走了,属下一晚上都不用睡了,”钟凌不依不饶道,“到底怎么了,还是营里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 “不是营里的事情,”林音烦躁地搓了搓手里的衣服,谨慎地斟酌着用词,“我今日看话本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难题,一直没弄明白,才想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话本子啊,”钟凌松了口气,随即又好奇地问道,“什么问题,说不定属下知道呢。” “就是,”林音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怎么确定一个人,是不是对你有意?” “啊?”钟凌呆了一下,“这,直接问不就行了?” “当然不能直接问了,”林音立刻反驳,“不然如果闹到最后,是自己想多了,那多尴尬。” “哦,是,”钟凌微顿了一下,脑袋瓜一转,立刻想出另一个点子,“要不我替将军去问一下吧,只要将军不出面,别人就不知道是你让我问的了。” 林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话本子,不是我。” “对对,是话本子,”钟凌强压住唇边的笑意,认真点头道,“但是属下的确对这个一窍不通,不如,咱们去搬救兵?” 林音抗拒地往后撤了撤身子,皱眉:“搬谁?” - 一炷香后,玄甲营内唯一年长已婚的兵长老胡,被钟凌单独叫了出来。 “老胡啊,你成亲多久了?”钟凌抱着手臂看向面前的人,尽量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问道。 “三年多了,”老胡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心里忍不住有点打鼓,“首领,是不是属下做错什么了,要不我......” “没事,你不用紧张,”钟凌继续温和地笑道,“就闲聊。” “是。”老胡立刻点了下头。 明明没做错什么事,但还是没来由的有点肝颤。 “你与妻子,和睦吗?”钟凌随和地问。 “还好。”提到妻子,老胡不禁有几分羞涩,心里的紧张感也随之消除了不少。 他憨厚一笑,道:“我家娘子不嫌弃我粗苯,也不抱怨我忙碌不归家,属下自然感激不尽。” “哦,”钟凌点了点头,“那你妻子对你,定然也是情有独钟。” “谈不上谈不上,”老胡脸都快烧起来了,“不嫌弃属下罢了。” “那你怎么确认她对你也有意的啊?”钟凌不动声色地抛出问题。 “这还需要确认吗?”老胡怔了怔,“难道不是直接问?” “这怎么能直接问呢,”钟凌理所当然道,“万一对方对你无意,问不出什么,岂不尴尬?” “但我娘子确实对我有意啊,”老胡觉得自己很委屈,“她敬我爱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第一时间留给我,怎么会问不出什么呢。” “......”钟凌抬手拍了拍脑门,转过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不愧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和自己笨到一块去了。 须臾,她才再次端出温和的笑脸,继续问道:“若你们俩还未成婚,你也不知她心意,那你怎么确认她对你是否有意?” “那就试探呗,”老胡道,“问一下她心中的如意郎君是怎样的,再对比一下自己,就能猜出个大概了嘛。” “我怎么没想到!”钟凌立刻拍了一下大腿,抬手他比了个大拇指,连连认同道,“可以可以,不亏你是老胡。” 老胡憨厚一笑,毫不谦虚道:“那当然,营里的兄弟们遇到了感情难题,也都来找我。” 语毕,他顿了顿,好奇地问道:“首领中意的人是谁啊,咱们认识吗?” 钟凌脸上的笑意倏然收起,瞬间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玄甲首领。 她背着手瞟了面前的人一眼,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