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怀疑,只是将军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她。”钟凌微顿了一下,道,“我跟她说过话,她的口音很怪,但不像是兰如腔调。” 反倒有几分衍族的味道。 所以钟凌才一直对她持有一丝怀疑,但因为对方是解南的人,她不好多说什么,便没有跟谁提起过。 “我去找解南聊一聊吧,”钟凌道,“不管怎样,让他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暂时先别惊动任何人,”林音低声道,“解南自然不会不信你的话,但若这件事冤枉了那姑娘,岂不成了我们的罪过。” 况且解南既然肯留下她,便是对她有些情意。 若没有能说服他的证据,即便他听了钟凌的话赶走那女子,恐怕这件事也会成为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那......那怎么办,”钟凌迟疑道,“总不能继续让他暴露吧。” “解南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不然对方也不会只是怀疑,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林音道,“你先暗中去查一下那姑娘的来路,看看有没有什么疑点。我去给落英传一封书信,让她查一下万俟言安插的人到底是谁。” 落英是玄甲军分部在北疆七大部落的其中一个暗探,她所在的部落,便是万俟言的衍族。 有她出面查探子的底细,应该会比她们自查要轻松许多。 “是,”钟凌知道林音这是担心她和解南之间会因为此事有隔阂,只好点头,“属下知道了。” 不待两人吃完早饭,解北便风风火火地推门跑进来,献宝似的朝林音递出一样东西:“将军,这是你让我整理的名单,我弄出来了!” “这么快,”林音接过那叠厚厚的纸,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 解北抬手抢过钟凌啃了一半的糖包,得意地咬了一口:“那是,将军你说急着要,我昨晚点着灯查了一宿。今日一早还核对了一遍呢,就怕有落下的。” “这边还有呢,你非得抢我的,”钟凌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林音手里握着的那叠纸上,微顿了一下,“这是什么?” “跟人谈判,当然要有筹马,”林音亮了亮手里的东西,“这就是我的筹马。” 钟凌微怔,随即恍然:“将军,您这是要跟珵王摊牌了吗?” “嗯?”解北倏然抬头 ,咬着包子口齿不清地凑热闹,“需不需要属下陪您一起去,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在你身后助威也是好的啊。” “咱还是好好在家里守着,”钟凌又拿了个糖包塞到解北手里,哄小孩一样道,“不添乱了啊。” - 宵禁后的上京显得格外安静,街道上空无一人,连天空飞过的鸟儿都能留下一阵清晰的振翅声音。 整个珵王府也早已陷在一片静谧中,除了珵王所居的东厢房之外,其余居所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远远看上去,略显萧索。 一个身穿黑衣的清瘦身影缓缓穿过王府走廊,行至寝殿门前,微顿了一下,抬手敲门。 屋内好一会才传出一阵很轻的脚步声,须臾,殿门被推开。披着外衫单手执灯的高大身影缓缓抬起眼,对上屋外人的视线。 眸中的情绪微顿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林将军?” “冒昧打扰殿下休息,”林音抱着手臂靠在门框处,嘴上说着抱歉,眼底却微带了一丝笑意,“是臣鲁莽了。” “没有,”李煊握着烛台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将军,里面请。” “多谢殿下。”林音没有过多跟他客气,微微点了下头,掀开裙摆,走进寝殿内。 李煊似乎真的打算休息了,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换下,只在宽松的中衣外披了一件纯黑色的外袍。 放下手中的烛台之后,为周全礼数,便将外袍衣带系好,只露出内侧一截浅月色的衣摆。 “将军请坐,”李煊俯身坐在一侧的案几旁,将温茶的碳炉打开,“我晚上不怎么喝茶,所以这里只有茉莉茶,可以吗?” “可以,”林音弯了弯唇,“刚好我晚上也不习惯喝茶。” 李煊点了下头,用夹子将炉中的炭火拨开,重新丢了两块银碳进去。 随着细微的燃烧声响起,周围的温度也渐渐高了一些。 “今日冒昧打扰殿下,是有一件事请想要跟殿下商讨,”林音从腰间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笺,抬手递给面前的人,“殿下请看。” 李煊放下手里的铜夹,探出手接过林音递过来的纸,垂眸展开,缓缓看着。 眸底情绪微沉,眉头也越来越重。 这是一封出自于大周皇帝的亲笔密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是写给上京暗卫队的两道密令。 一是继续盯着珵王府的动静,若有异常,可直接将其斩杀。 二是找个可信的人安排进靖安侯府,每日往永捷将军的饭菜中投放定量的断骨散。 断骨散,又称无筋更。少量服用有安神、镇痛的功效。但若长时间使用,轻则四肢骨骼松动变形,再难下床行走。重则内脏俱碎,七窍流血而亡。 李煊捏着信笺的手微顿了一下,倏然抬起眼:“将军的身体......” “无碍,”林音道,“我府上的管事还算得力,轻易不会容许新人入府,加上他们也不敢太过于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这也是最近查暗卫队的时候,程安无意间发现的事情。 原来皇帝早在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筹谋着想要取她的性命了。 只是眼下边疆未稳,他暂时需要她的威望替自己震慑敌军,但又唯恐她势力太大不好控制,所以才想到了这样一个毒辣又狠绝的方法,去慢慢折磨她。 堂堂一朝天子,因为对臣子疑心,竟动用如此肮脏的手段害人。 实在是过于荒唐,也过于可笑。 “殿下曾说过,你我是一样的处境,”林音抬起视线看向面前的人,“所以关于这件事,我想听听殿下的想法。” 一侧的水壶被烧开,氤氲的热气缓缓升起,在上空蔓出一朵白腾腾的花。 李煊放下手里的密信,取过茶壶将茶泡好,单手握住壶柄缓缓斟满茶杯,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他是天子,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于他而言,我就像砧板上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又何谈能有什么想法。” “如果殿下的局面不至于那么被动,甚至有力量可以与他一搏,”林音问,“殿下愿意为了自己拼一次吗?” “可这个‘如果’不能成立,”李煊将倒满茶的杯子推到林音面前,摇头道,“再怎么假设,我也只是一个手中无半点权势的......” 后半句话微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视线,看向林音的眼睛。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