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 嗒—— 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迪诺脚步一顿,愣在原地许久,而后张惶无措的一阵环视,在昏黄的光线中,他扫过每一张神态各异的脸,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张。 心脏仿佛被无名的巨掌死死攥住,金发男人发出如同迷路孩子般茫然害怕的呼喊: “阿纲......?” 迪诺的音量放得很轻很轻,似乎再大声一点,就会把人吓跑一样。 屏息以待中,捕捉到这道声音的百叶微微一愣,而后有些迟疑的道:“前辈......如果你在找那个新人监视官的话,他似乎因为家里突然有急事,所以刚刚提前回去了。” 小铁盒被非人的握力猛然捏凹了一角,警探死死盯着刚刚出声的前队友,一言未发。 百叶瞬间就冒了一身冷汗,她惊疑不定的看向陌生的迪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屋内照明不足,昏暗中,她只能看见男人比以往更亮也更冷的双眸,似乎有泥浆在里面搅动翻涌,要冲破牢笼。 警探脸上原本有些腼腆的亲和笑意全都消失不见,他面容紧绷,紧紧抿着双唇,很缓慢的将戒指盒放回西装夹层口袋里,手上涌起的青筋都隐入了阴影中。 百叶觉得自己或许必须再说点什么,来打破现在有些僵硬尴尬的氛围。 “没想到前辈为了今晚的庆功宴做了那么多准备啊,真是太令人惊喜了,好用心啊哈哈哈......” 听到这话,迪诺的双眉却越发拧起,是啊,他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像个傻子一样自我感动、满心期待,但是那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穹顶上数不清的小灯在降到足够低的地方时,便如同倾倒的星晨轰然坠落,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小灯柔软的半透明外壳轻轻落在身上、弹在地上,好似一颗颗飞溅的雨珠,再抬头看去,金发男人就这么静默的待在璀璨的落雨里,转身,踩碎了一地星河。 * 沢田纲吉踩在枯萎凋零的花瓣上,停在已经被砸毁的店铺前,垂目沉声许久,弯腰捡起了一两株还算完整的花,他也不确定手里的花是什么品种,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青年漫无目的的走着,晃晃悠悠、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更生设施。 白兰虽然早上要去训练所接受培训,但一到傍晚就会被押送回这儿。 感受到光线的变化,白发囚犯合上书,有些意外的看向透明壁面外失魂落魄的监视官,只见他将一杯棉花糖奶茶放了进来。 “......想不想办一场庆功宴?” 白兰挑眉走了过去。 “你可以顺便教教我怎么用花做书签吗?就像你之前夹在书里的那朵彼岸花。” “当然。” 囚犯好脾气的笑道。 他既没有计较青年这么晚来打扰的异样行为,也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如此情绪低落。 白兰就像一个知心的朋友,配合的拿起了温热的全糖奶茶,表明自己接受了监视官的“收买”。 沢田纲吉给自己买的则是一扎啤酒,他蜷腿坐在地上,似乎很认真的听着白兰传授技巧,但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青年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灌酒,尽管他根本不会喝,但还是强迫自己大口大口的吞下去。 他每咽一口酒,就要激烈的咳嗽好一会,最后也不知道脸上的泪水究竟是呛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 棕发监视官泪眼朦胧的走着神,视线落到白兰身后的书架上;古川被逮捕归案后,他的著作就全被收缴销毁了,囚犯这的私人藏书倒是逃过一劫。 白兰轻笑着欣赏了一会青年呆滞的模样,而后眯眯眼,可有可无的问道:“怎么了?” 沢田纲吉怔怔回神,又低头酌了口酒,“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可惜......不开放不应该等同于不包容,古川已经被执行死刑了,那些书本该是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最后东西,是他一生的心血,或许没必要全部封禁销毁......” 青年现在的思绪显然有些混乱,对于他的感触,白兰既不认可也不否认,“艺术的目的不是简单的真实,而是复杂的美,书只是一种物质的承载形式,古川在最后实现了自己想要追求的美,至少他本人并不觉得有多么遗憾。” 白兰扬了扬手中已经喝掉一半的棉花糖奶茶,隔着壁面和眼眶通红的监视官轻轻碰了个杯,脸上依旧挂着那不着调的玩味笑容。 “这一杯敬我今天格外可爱的监视官,如果你能每天都这么主动的来找我‘约会’就好了~” 被这话激得酒醒了片刻,沢田纲吉一个没收住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见青年又恢复了有点忌惮他的模样,囚犯的视线不禁落在了能被监视官另眼相待的书架上,只好有些委屈的换了个听起来正常一点的敬酒词。 “嗯——那就敬文学、敬热爱、敬自由吧。” 【?作者有话说】 注:【艺术的目的不是简单的真实,而是复杂的美】这句话也是王尔德说的 到这里,偏执第一季就正式完结啦,总共也就只有两季,下一季希望九、十月份的时候可以写起来吧 # 彩虹糖 第35章 yellow 女孩费劲地支着白胖胖的胳膊,举到头顶上方,笨拙地为自己整理发型,有许多碎发毛躁躁地落下来,她随手往上梳了两下也就放弃了。 没有得到认真固形的丸子头很快半散,仍然勉强维持造型的一团发揪坠在女孩的后脑勺上,随着她的嬉闹一蹦一跳;汗水涔涔,不停淌在发热泛红的肌肤上,蝉声沸盈、咕噜翻滚,木棍上的粉色絮状棉花糖,似乎就快要被这裹挟着热浪的噪音吞噬融化;数不清的白色泡沫从棕黑色的汽水里前扑后继地迸涌而出,淋了满手,又黏糊糊地沾在地面。 女孩穿过云霄飞车回旋的尖叫,路过水上乐园溅起的欢笑,看见了一对刚从这些娱乐设施走出的好友,水与汗浸湿了她们身上薄白的T恤,隐隐透出里面的浅色胸衣带子。 女孩继续前行,她走进游行的队伍,扒开形态各异、厚重愚钝的高大人偶,在旋转木马旁找到了贩卖气球的滑稽小丑;花纹繁复的马匹正以凝固的姿态,在轻快的乐音中上下奔腾起伏,小丑的脸上涂满五颜六色的颜料,大大的红唇咧开浮夸的笑容,一如其手中斑斓缤纷、千奇百怪的气球,他卷翘的鞋尖旁有一簇已经晒焉的雏菊,娇嫩的花瓣有些萎靡蜷缩。 女孩从精巧可爱的斜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平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零花钱,毛角和硬币皱巴巴、硬邦邦的抟在手里,面额都很小;她看向笑容不变的小丑,踌躇地递出钱币,指要了一颗色泽明艳的暖黄色气球,伸手接过时,却不甚错失,细线尾巴从她的掌心倏然溜走。 气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