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才出锅不久的,拿在手里着实烫人,仅晃了两下让他看清就又重新丢回竹盖之中,手指烫的不轻, 忙捏住自己的耳垂以作降温。 野菜饼的气味儿传进屋里,算不得香。 何呈奕起身下炕,一双旧鞋子套在脚上松垮拖沓, 这是他唯一的一双鞋, 前头早就露了脚趾, 却也被秦葶缝补好,勉强可穿。 来到院中打水洗了脸,秦葶的一双眼始终盯在他的脚上,“待入秋时再给你做双新鞋子,留着出门时候穿。” “你还会做鞋?”何呈奕拿着布巾才将脸上的水渍擦干,目光中略带吃惊的望着她。 “不会做,总得学吗,”她掰着手指头算起帐来,“若是去买一双新鞋,也得花不少的钱,可若是买回来鞋底儿,鞋面儿自己做,就又能省下不少。” 圆圆的脑袋倒真是一个过日子的好手,好似什么难题到了她那里都算不得难题。 两个人在这村子里没有田,只有这间可以勉强栖身的破舍烂院,可就是靠秦葶去山里采山货或是下河摸鱼种种,二人不仅能填饱肚子,她竟还能存下小半罐子铜板。 他为了掩人耳目时而去村头铁匠铺做工,拿回来的小钱儿她愣是都存起来一个子儿都没花。 才一进了屋,秦葶便给他端出来两个野菜饼外加一小块咸菜,这也是她自己做的。 一到了夏日里,这便是两个人时常用的吃食了。 何呈奕今日要去铁匠铺,每去了那,冷长清便会给他准备吃食,他哪里需得吃这些东西。 且道:“我只吃一个吧,剩下的,我带着去铺子里吃。” “也成,时辰不早了,给你带上,待你饿时再吃。”秦葶起身,将另一张野菜饼装好在包,放立一旁。 饼子不算大,何呈奕手里的三口两口便被他吃完了,起身便要出门去,秦葶忙在后面拎着布包跟上。 “慢些,布包忘带了。”秦葶追站到他的面前,将布包给他挎在身上,还不忘将他的衣衫扯齐整,慢言慢语叮嘱道,“阿剩,到了铺子里要好好干活乖乖听话,饿了便吃饭,不过吃饼之前要先将手洗干净,记住了吗?” 这是每次何呈奕出门时,秦葶都会说的一番话。 她以为她的阿剩脑子笨记不住事儿。 何呈奕憨憨的应声,目光却盯在她的发顶,显露浅浅笑意。 “好了,快去吧,省得一会儿迟了,到了晚上,我去村口迎你,咱们两个一起回来。” 秦葶抬眼之前,他早就先将目光收敛好,生怕她瞧看出破绽来。 目送他出了门去,秦葶扭过身回了屋里,忙起自己的事。 今日她要上山弄些竹条来编筐。 何呈奕出了门去,此刻乡间遍地是开着的野花,鞋踏青草香,缓步行至铁匠铺。 入了暗室,冷长清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殿下。”冷长清行礼问安。 一入了这暗室,何呈奕周身便似换了个人,将身上的布包摘下,随手放置桌案边上。 眼见着今日冷长清神情不对,似有急事要讲,何呈奕端坐于椅上,便开口问道:“有事?” “回殿下,”冷长清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才道,“臣放在宫中的耳目所讲,何成灼身患重疾之事千真万确,怕是不久于人世,此时我们出兵,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原本对何呈奕来讲,当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等了十二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当真到了这天,便有些犹豫了。 他舍不下一个人。 “殿下......”见他久不应声,冷长清直起腰身来,低醒道。 此间何呈奕似才回过神儿来,“你方才说什么?” “臣说,借此机出兵,是好时机。”他重复道。 “的确是好时机,”何呈奕指尖儿轻敲于桌案之上,“但是我还有事未解决。” 冷长清自然不明他在这村落里还有何事未解决,目珠微动,脑子轻转几圈儿才又猜测,“殿下所指,是这村子里的人吧,殿下放心,这村子里的人,待您走后,臣会一一将他们处理干净,包括何成灼塞给您的那个女子。” “别动她。”冷长清话还未讲说完,何呈奕马上打断,“将她护好,有一日我要带她回京。” “带她回京?”这听起来过于荒谬,使得眼前人十分不解,“那样一个女子,又是何成灼送过来的,您为何要带她回京。” “她是何成灼送来的没错,可她不是何成灼的人。” 他笃定道。 与秦葶相处两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何呈奕一清二楚,绝非是何成灼派来的眼线。 一个人,就算是再会演戏,也不可能两年一点破绽都不露。 除了他自己,他并不觉得还会有旁人有这能耐。 “可是殿下......” “不是可是,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言。”他一向如此,决定了的事,旁人再无能撼动。 ....... 夕阳浮在云光里,何呈奕见时辰差不多,在暗室里将手上的书页放下,而后站起身来,还不忘将桌上的布包拿起挎在身前,一如来时那般。 见他这副样子,冷长清只是心疼,“殿下......” 想说的话有很多,可话到牙前又生生咽了下。 似知道他要讲些什么,且轻拍了他的肩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一十二年,该结束了。 他目光似穿透冷壁寒墙,看到了那抹俏丽的身影,正站铁匠铺后的那颗大树下等他。 眼底的柔光乍现。 自铁匠铺出来,何呈奕又变回了平日的阿剩,绕出铁匠铺,果真一如他所想,秦葶一身素色衣裙,手里拿着根竹条晃着把玩,远远一瞧他出来,将手举到头顶,兴奋的朝他挥舞着。 那欢脱的身形,好似眼前不远处的不是阿剩,而是金银珠宝。 隔得虽远,何呈奕仍可看到秦葶眼中的光彩,是为他一人而生。 这世上,若还有一人不计一切的对他好,一心一意等着他,那便是秦葶。 快步跑过去,一路奔到树下她的身边。 秦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第一句话便是,“今日的活儿多吗,累吗?” 何呈奕摇摇头,“不累。” “饿了吧,”她一顿,“今日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知她哪有本事做出好吃的,她所谓的好吃的,无非也是各式各样的饼子。 但在何呈奕眼中,只要是她做的 ,那便是好的。 两个人一双影,夕阳似毯铺在二人身后,何呈奕大步走着,能听到身旁人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 行至阡陌,二人一前一后行走,一片一片的黄花入眼,秦葶忍不住摘下其中一朵,在何呈奕毫无防备之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