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触到把手,勾住,握紧,于鹰松了手,若秋把杯子捧到手上,小心翼翼地低头喝了一口,看了看面前的人。 于鹰没说什么,他又喝了一口,于鹰还是没说什么,喝到第三口的时候,于鹰终于开口了。 “不用看我,整杯都是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咖啡的温度,一股暖流充盈了全身,若秋睁大眼望着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底又一次腾起了勇气,他小心地平衡着杯子,再一次冲上去抱住了面前的人。 “只有今天,下不为例。” 耳畔响起于鹰略带威胁的嗓音,听着不那么冰冷了,若秋脸埋在他胸口,用力地点了点头,这回于鹰没有说松手,反倒绕了只手到了腰后,将这个拥抱变得更加紧实。 身躯贴紧在夏季过于燥热,阳光炙烤皮肤,但无人在意。 若秋飘忽地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于鹰温柔得让他沉溺,让他羞赧,让他有了一些虚幻美好的错觉,让人想不断靠近,再靠近…… “谁啊,糟蹋我月季!” 院子里传来的一声怒吼把他拉回了现实,若秋赶紧把手上的咖啡杯藏了藏,向下望去,是打理院子的张师傅上班来了。 张师傅抬头,见着于鹰,怒色便缓和了,“小于啊,这么早就醒了?” “张师傅早。”于鹰应了声。 见着外人,若秋一阵害臊,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摒弃,想挣脱于鹰的怀抱,于鹰没给机会,腰后的手一动没动。 好在张师傅并没有在意,大声喊道:“等下有空了来帮帮我啊,到时候太阳大了没法浇水。” “好,我等下就下来。”于鹰回复他,“就是我下午有事要出门,只有上午有空。” “上午就够了。” 若秋在他怀里安分下来,听见今天于鹰要外出,他免不了一阵失落,但他又惊讶,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黏于鹰了…… “我下楼一趟。”于鹰松开了手,绕过他身侧。 若秋下意识地抓了下,只抓到了于鹰睡衣的一角。 于鹰回过头,看了眼他的手,笑了笑,“我晚上会回来。” 若秋一下就松手了,“没事没事,你去吧,不然张师傅又得着急。” “嗯。”于鹰应了一声,走到衣柜前换衣服。 若秋在原地立了会儿,拿起杯子猛灌了几口咖啡。 咖啡因流淌在了血液里,让心跳变得响亮。 若秋吃了个早饭,速速回到病房,又趴回到了窗台上。 院子里一片苍翠。 于鹰正在张师傅的指挥下拿着水管给植物浇水,他从栾树下慢慢走过,树缝的光斑投在他身上闪烁。 若秋看了好一阵子,看他从东绕到西,从西绕到东,以前他觉得这里的院子太小了,窗子也小,小到只能看见院子里一成不变的栾树,现在于鹰在树下,他再看那棵树,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咯咯咯地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于鹰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若秋朝下望去,于鹰从树下离开了,走到了窗底下。 “没什么,我在想院子墙头那是什么树?”他明知故问。 “栾树。”于鹰好好回答了。 “会开花吗?” “到秋天会结果子。” “果子长什么样?” “像灯笼。” 若秋又是天南地北一通瞎扯,问他果子能不能吃,晒干能不能保存种子一些傻乎乎的问题,于鹰全都一一给了回答。 一旁的张师傅看不下去了,扯着大嗓门喊,“停下停下!唉哟别浇了!我的月季要被泡死了!” 若秋看向那几丛遭殃的月季,泡了咖啡又泡了水,花瓣掉了不少,原本挺拔的花枝已经蔫了,东倒西歪,都快压到了地里。 于鹰这才挥动手臂,去浇别处的花花草草。 阳光下的水珠流光溢彩,沾了水珠的花草也跟着变得色彩丰富。 若秋望着他的背影,望着这个生机勃勃的院子,想起了曾经在不少展览中看过的印象派点彩画。 不同于一般的绘画笔触,那些带着色彩的像素颗粒排布着画面,秩序中又带着一丝跳脱,色彩的斑点模糊了边界,像是梦境中会出现的画面。 他记得看展的时候借的语音导览说: 点彩是在模拟人眼能看到的光。 他听着觉得不解,那个语言又说: 人能将光和色拆开,也能将光和色聚合,把看到的色点在视网膜上还原。 若秋有些愣神,那些被阳光色散的光点聚合了起来,成为了那个人。 他把手臂伸出装着铁栅栏的窗口,想要抓住那个人的背影。 就只是在这一瞬间,非常普通又微小的这一瞬间,若秋猛然想起曾经王纯伊问过他的一句话。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爱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明白。 那是比灵感还要飘忽不定的东西,是把点彩画里的像素颗粒都拆了扬到黑暗的虚空中,每个颗粒都有颜色,很鲜明,一抓就有,但抓到手上,却只闪了一下光,就溜走了。 阳光照耀在掌心。 若秋将手掌合拢,缩紧。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好像能抓住一点点了。 第六十章 橘调 夏季的天气阴晴不定,下午云层渐厚,一场雷雨正在酝酿。 若秋在休闲室待了一下午,到晚饭时间,于鹰还没有回来,他跟着大叔和莫西干小哥去食堂吃饭,聊着聊着,话题就自然扯到了不在的那个人。 “我今天下午路过护士站,听说这里的志愿者给医院捐了栋楼。”莫西干小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只是个志愿者,居然能搞这一套,他以后是不是要进这医院工作啊?” “是小于吧。”大叔想都没想就断定,“也只能是他了。” 莫西干小哥想了想,又觉着不对,“我看他不像是学医的啊,图啥?” “也许人家家里跟医院有利益牵扯。”大叔倒是不以为然,“上次我看出他手表贵重之后,他就换了个便宜的,当然这便宜也只是对他上一只来说,现在那只樱桃红表盘的,至少也得35万。” 莫西干小哥沉吟片刻,“所以呢?” “有钱没问题,就是他这一掩饰,感觉哪哪不对。”大叔搁下筷子,“我上次探他家底,他看着什么都交代了,其实什么都没交代,我只能这么想想,可能他那个阶层的人都财不外露。” 若秋听着这些言辞,只觉得恍惚,他的脑海还在轮回播放在阳光下浇水的于鹰,美好得像电影里画面。 “太有城府的人,你根本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再加上这种家庭背景,在一起保不准会吃亏。”大叔瞄了眼若秋,没继续说下去,转而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