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人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若秋望着他的眼睛,他好像逐渐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寻常神情之下更复杂的情绪,在于鹰转身将要离开之前,他一把扯住了于鹰的手。 “你给我个手机号,等我病好了拿到手机,我会存下你的号码的。” 于鹰半侧过身,迷惑地回望,好像在试图努力理解这句话跟刚才的话题的关联。 “这样我就可以联系到你,我是说真的,我会联系你。”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冲动,他一把牵起于鹰的手,将他拉扯回房间。 “就写在这里。”他摊开床上那本字帖,指了指【于鹰】后面的空白处。 于鹰的神情里露出了少见的惊诧,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半蹲下来,犹豫地拧开笔盖,缓慢地在名字后面跟了一串数字。 “这样你还会觉得分别的时候很痛苦吗?”若秋用手肘撑床,半趴着看向身边的人,“在没手机里的年代,那些老电影里面,下火车的时候,人们都举着姓名牌找人,我们作为现代人已经很好了,你就不要再害怕联系会断这件事了。” 于鹰注视着字帖上的名字和电话号好一会儿,又转头看向若秋,眼里的疑惑已经消散,转而成了洞悉的目光。 “若秋……”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什么心理创伤?” “啊?”心里所想被瞬间看破,若秋连装傻充愣都来不及。 于鹰游刃有余地将手里的笔转了两转,又补了一句,“现在看起来你才是像在看护我的人。” 若秋仔细想了想,心中对年下者的爱护又更上了一层楼,他伸手搭到于鹰肩膀上,拍了拍,安慰他,“毕竟我年纪比你大嘛,照顾小孩子是应该的。” 第五十七章 桃胶 于鹰的脸色不是太好,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于鹰一手扯住了脸。 “你咬我的时候我可没觉得你是个大人。” “谁咬你?我?”若秋被他扯得说话含糊不清,“什么时候?” “算了不说了……”于鹰的眼神微妙地闪躲了一下,松开了手。 “不能算了!”若秋赶紧从肩膀上撤下手,转而抓住了于鹰的手腕,“你说清楚,是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吗?” “不是……”于鹰站起了身。 “那是什么时候?”若秋急了,也赶忙站起身,但没能站稳,膝窝磕在了床边,身子一下往后倒去,被牵扯住的于鹰也没能幸免,两人一起滚落到了床上。 比之前更近了一步距离,不完全的拥抱变成了完全的拥抱。 紊乱的气息缭绕着,若秋被压得无法动弹,一抬眼,于鹰的脸近在咫尺,他一阵慌乱,挣扎着想爬起来,试着用一只手撑了下床,只可惜于鹰的体重在上头压着,他手一滑又倒了回去,一点劲都使不上。 就像在救落水的人,因为承担了另一个人的体重而行动艰难。 落水…… 若秋平躺在床上,大脑恍惚了一阵,自己好像从来没体验过落水,为什么又会联想到落水,他抬眼看向于鹰,于鹰丝毫没有想挪开的意思,只是双手撑在床上稍微直起了一点身子,又一次欣赏起他窘迫的样子。 “你……让开……”若秋被他看得心里无比焦躁,自己上完药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现在还这样扯着人把自己扑倒在床上,这场面太说不过去了。 “我说过,很多事情你不需要记住,只要我记住就行了。” 于鹰的声音本是带威胁的,但却不知为何又听着有些感伤,若秋一愣,脑中辗转了几圈,算是勉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头撇向一边,放弃了挣扎。 “好,我不问了。”他把自己躺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鱼,心想或许这样于鹰反倒会给他让出些空隙。 于鹰果然这么做了,身子一歪,躺到了边上,一手疲惫地按压着眉心。 闹腾按下了暂停键,若秋得空顺了口气,侧过头看向身边人,于鹰今天忙了一整天,应该已经很累了,自己还这样折腾他,有点不太人道。 不过……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除了方才两人差不多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于鹰身上独特的香气也可以闻到,莫名地让人安心。 若秋翻了个身,不由地向他挨近了一些。 为什么会感到安心呢……这个香气好像很熟悉,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你身上……有画板的香气。”他突然想了起来。 于鹰的眉头一跳,“画板?” “是雪松木的味道!”若秋凑到他脖子边嗅了嗅,欣喜地坐起身,“对,就是那个香气!我大学时候用过这个木头的画板!用了好几年!” 和他的兴奋不同,于鹰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被鼻尖触碰到的脖颈。 也是……被说像画板,应该不会有人开心吧。 若秋扯着嘴角对他尬笑了一下,自觉自己真的不太会说话,看到摊在不远处的字帖,赶紧借此转移话题。 “那什么……对了我……我得把这本字帖藏起来,这里的护士经常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走,要是被他们拿走了,我记不得你的号码,到时候没法联系你……”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手越过于鹰身子合起字帖本,刚把本子拿到手上,于鹰却突然伸手,他猝不及防,一下被按头扯进了一个怀抱。 瞬间周身被雪松木的清香裹挟,若秋被他坚实的胸膛撞得够呛,鼻梁生疼,但他还没来得及喊疼,于鹰的双手环上了腰,将他牢牢固定住。 这已经不止是完全的拥抱,更像是一个接近窒息的禁锢。 就这么一晚上,他体验了三次于鹰不同的拥抱,层层递进,再清澈的大脑都会被搅浑。 若秋此时的大脑就诚实地混乱不堪了,他用双手无措地掰着于鹰的手臂,本想让两人的距离分开一些,却怎么看怎么像一些欲情故纵的戏码。 若秋猛地惊觉,或许那确实是自己在欲情故纵,他在贪恋被于鹰拥抱,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的拥抱,像是被人捧到手心捂住,炙热,爱怜,独占,他就像岩彩画里用到的桃胶一样,融化得心甘情愿。 环在腰际的手松开了。 若秋还处在断电的状态,半天都没能从于鹰身上爬起来,嘴里喃喃道:“你干什么?” “你看起来好像很想闻这个味道。” 耳边响起了于鹰揶揄的声线,若秋一下清醒过来,脸瞬间烧了起来。 “我……” 在于鹰的形容之下,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谢谢,我……是很想闻,不是,也没有那么想。”若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踉跄着从床上跳下,将睡衣披上,踹着字帖在病房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最后把字帖胡乱塞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