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实则手心已经出了一把又一把的汗。 裴焕君找上门来,说明他应该已经发现了。 发现了姜锦不在,发现了他的书房有人潜入。 好在……她们留有后手。 离席去查探, 并不是最佳的选择。毕竟万一有些风吹草动耽搁了, 一时却回不来, 也很难让人不怀疑。 只是能待在裴府的时间不长, 至多两三日后就得启程去祭扫。迟则生变,姜锦打算速战速决,只能行此险招。 她把可能发生到的不利的情况, 全数同凌霄一起推演了一丽嘉遍,从逃出的方位到掩饰的借口,不一而足。 她提前和顾舟回通好了气乔作私会,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 凌霄镇定自若地走在前头,悄悄抬手擦了把冷汗, 忽而慢了两步,偷偷抬眼去觑裴焕君的神色。 他的眉头拧得死紧, 也不知信了几分。 凌霄攥紧了湿淋淋的拳心, 安慰自己道,一定没问题的。 谎言总是要半真半假才让人相信, 除却私会的部分,其他细节其实都没有作假。 顾舟回确实是马上要离开云州去往长安, 而之前他与姜锦确实也有一些交情, 稍作混淆的话…… 裴焕君亦是瞥了凌霄一眼, 道:“时候不早,莫要拖延。去套马车来。” 凌霄本意确实是想拖延。姜锦这一时没有回来, 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得给她留出一点余裕的时间。 只可惜裴焕君的问句直截了当, 一点没给她拖的机会。 刚开始表演的时候,凌霄还有些不自在。 她低着眼睛不敢看裴焕君,暗地里拳头却攥得嘎吱作响。 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被穿帮。 而是她得很用力、很小心,才能不泄露出眼中对他的愤恨。 毕竟……眼前这位刺史大人,是害她两辈子家破人亡的人物。 不过,都演到这儿了,凌霄倒也轻车熟路了起来。 “我……我可以不去吗?”她半垂着眼帘,眼珠游移,努力露出一点怯懦的神色,她说:“我把方位告诉刺史大人您,您自己带人去。” 王氏不明就里,但她还在旁边,道:“是怕她回来责罚于你?放心吧,你今日此举是为她好。既做了裴家义女,刺史大人这也是关心她,她不会迁怒于你的。” 裴焕君也皱眉,他说:“言语所述飘渺,你必须一起。” 这并不是商量的语气,凌霄也就再挣扎了几句话的功夫,便被裴焕君的人强行一起带上了马车。 不是什么繁华地界,宵禁本就不算太严,巡夜的卫兵瞧见是刺史家的车驾出来,自然不会阻拦。 凌霄垂着眼,在心中不断地默念,希望赶得及。 —— 时下民风开放,未婚的适龄男女早做接触也并不稀奇。 譬如顾舟回的同窗,就有不少已经在和家中相看的女子往来相交。 其实未必有多少真心实意,只不过是在盲婚哑嫁外,多了那么一点点值得权衡的感情。 不过这一切都与顾舟回无关。 他为人并不热络,家中亲眷大多一表三千里,唯有一个重病在床的母亲,日日都要吃药将养,这样的条件自然无人替他张罗,他一门心思治学,也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 所以眼下,顾舟回走在夜色中,在凉亭里看着倒映月色的溪水,尴尬到手指都要把袖子抠破了。 姜锦和他约定的这处地方,是东城内的一处河畔。 这里水流蜿蜒、回映成趣,兼有密林、山包、前朝遗留的废弃楼阁水榭和今朝新造的凉亭,是云州上下闻名的定情宝地。 夜风吹拂,杨柳依依,确实是有诗里描写的那个味道了。 只是…… 顾舟回头皮都在发麻。 只是他没想到,此地在夜里会有这么多私会的野鸳鸯。 他为人正直,此时此刻连脑袋都不敢转回去了,生怕往黝黑的密林里觑见什么缠绵的人影,只敢盯着粼粼的河水发呆。 大丈夫立业为要,顾舟回一贯如此想,他不理解男男女女之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感情羁绊。 可此时此刻,他却难以自抑地想着与姜锦的寥寥数面。 她同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 粼光反射进顾舟回的瞳孔,他微微有些恍惚。 他该期待与她见面吗? 昨日,姜锦悄悄来寻他,拜托了他一件事。 她要他在此地等候。 顾舟回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姜锦于他是有雪中送炭的情谊,这点小忙,无论出于任何考量,他都不可能拒绝。 尽管姜锦没有说清楚到底是何缘故。 顾舟回也没有问下去,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如若风平浪静没有意外,她今晚就不会来,只是劳他空等。 若有意外发生,她才会来,到时需要他帮忙圆场。 ……她会扮成不舍他远去的友人。 具体是哪种友人,就另凭理解了。 理智上来说,他当然不应该盼望今晚姜锦赴约。但是顾舟回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这场约定不全然是假的,他确确实实将要离开长安。就算是帮姜锦彻头彻尾的圆上这个谎,他也只要比预定的时间早两日出发。 此去长安,不知何时有缘再见,若能有假作的相送,也算是真切地给人慰藉。 想到这儿,顾舟回有些自愧地垂下了头。 他怎么能期待她遇到意外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很想见到她,但还是更希望她要做的事不要出茬子,更不要遇到什么危险。 正想着,忽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还没来得及回身,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声。 “顾公子——” 顾舟回的身形高挑而瘦削,溶溶的月把他笼得好似浅淡的水墨山影。 姜锦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快步奔了过来,却在将要走近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顾舟回转身,目光往下,看到了姜锦不自然的动作,他怔愣一瞬,问道:“你受伤了?” 姜锦亦是一怔,她下意识捂住肩头,嘶了一声,反问:“有这么明显吗?” 顾舟回点头,眸中尽是关切的意味:“姜娘子是受伤了吗?伤在何处?我好似还能闻到血腥味。” 姜锦蹙了蹙眉,却不是因为痛或者如何。 人不在裴府,裴焕君一定是会疑心到她头上的,凌霄那边拖延不了太久,只怕此时此刻,他们都已经在来这儿的路上了。 必须得遮掩一下……姜锦压低了目光,突然就看上了顾舟回身上这件外袍。 男子的外衫肩宽开阔…… “顾公子,你不冷吧?”姜锦挑了挑眉,道:“借我件衣服裹裹。” 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