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焕君便亲手为她斟了茶,他话音温和,仿佛真的是一个多年未见的和蔼的长辈,“你叫什么?那家伙给你起了什么名字?” 姜锦起身谢过,眼睛往屏风后悄然看了一眼,未见人影。 她浅啜一口,答:“我叫姜锦,锦缎的锦。” 裴焕君抬手扶正了头冠,晃了晃脑袋,才笑道:“锦……那可不是锦锻的锦。” 姜锦还想追问什么,然而裴焕君已经转开了话题,他唤道:“阿锦,这些时日,你便在裴府住下吧。” 姜锦应下。她与裴焕君差了辈分,又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话好聊。戳破姜游的戏谑玩笑后,两人简单寒暄过几句,裴焕君便让姜锦去内院找人安置她。 目的达成,姜锦没有多留,行过礼,刚要转身走时,她突然想起件事来。 姜锦脚步一顿,从衣领里牵出那只小小的玉扣拿在手心里,她同裴焕君道:“这枚玉扣,也是我养父生前留给我的,说是捡到我时襁褓中的信物。” 看清她手心里拿着的是什么后,裴焕君极其明显的怔了一瞬。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抚着羊角胡道:“放心,我会帮你查探身世的。” 姜锦行礼谢过,旋即转身迈出了门槛。 在她离开后不久,寂夜的屏风后,一时躲闪不及、被堵在屋里的裴临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裴焕君是个危险的人物。裴临安排了人手缠住她,是想她今日难成此行,暂且偃旗息鼓,待他日,他才好继续安排。 却没想到,堵了她一条路,她还有其他的路好走。 裴临垂眼,瞳仁半掩,叫人瞧不出他眼底复杂的颜色。 裴焕君道:“原以为,这外面来的人是要与你里应外合、取我首级,可……实在是、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他掸了掸衣袖,理好衣摆,复又虔诚地跪倒在了女子的挂像下,敬了三支香。 裴焕君嘴中喃喃有词:“臣搅扰了您今日的清静,实在是罪该万死。” 说罢,他竟旁若无人般叩起头来,许久后,才再直起身。 裴临开口,声音微微沙哑,像是有冷雪划过了他的喉咙,“我所言之事,裴刺史考虑得如何?” 裴焕君没有转身,他闭着眼,说道:“我大可以杀了你灭口,以绝后患。这么多年了,徐徐图之就徐徐图之吧。” 裴临看着眼前这个上辈子就死在他手里的人,神色讥诮,“但你没有选择了。” “是啊,”裴焕君抬头,痴迷地与挂像上的女子对视,“你敢来,定有后手。若因杀你导致大计泄漏,到了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她?” 裴临斩钉截铁道:“所以,你只能选择,与我联手。” —— 裴府的这场宴席好生热闹,连门口唱莲花落的乞丐都混了半只鸡吃。 裴刺史有令,今夜取消宵禁,宾客们放肆地折腾到了半夜。 欢腾喧嚣的气氛里,顾舟回的宁静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周围人有的能认出他是那个书院读书好但家贫的书生,调笑着来劝他酒,被他一概拒绝了。 天际的雪越下越大,大到在外面饮酒不再是风雅而是傻,廊外的桌子便都搬到了廊内。 实在是太晚了…… 顾舟回仰头,望向乌漆漆的夜空。 他一直分神留心路过的人,却始终没看到姜锦出来。 一直等到宴席终了,也没有再看到她的影子,顾舟回担心她要做的事出了什么意外,但前院闹哄哄的,一时也找不到人好问。 他叹了口气,撑起随身携带的竹骨伞,安静地伫立在内院出来的必经之路上。 顾舟回单手执伞,盘算着再等多久等不到人,就去托人打听打听,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有男声传来。 “你在等谁?” 顾舟回抬头,便见影壁后,一个身形颀长的玄衣男子稳步走来。 裴临没有撑伞,雪落了他满头。 他的视线定格在顾舟回紧握着伞柄的手上,冷冰冰地道: “你等不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裴临:想把他伞撕烂:) —— 拖延症又拖晚了,这章还是抓前十五个宝塞红包TvT —— 第16章 前世,在顾舟回拦下他的车驾,说出那番要带他妻子走的狂妄之语后,裴临自然也曾派人查过他。 自小贫寒,少聪颖善读书,除此以外,无甚稀奇。 底下人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勉强查探到一点可循的痕迹。 ——顾舟回云州苦读时,老母重病,不得已在书铺挂售丹青。其中一幅,便是被姜锦买走了,解了他燃眉之急。 或许事后他曾找过这位卖主,悄悄见过她的面,又或许没有。 两人再无交集,直到多年后,姜锦抵达长安。 一日裴府设宴,长安县尉顾舟回应邀来到,穿过回廊,他在堂前看到了自己多年前的那张画。 有旁的贵女也看到了,讥讽这裴府的女主人果然是个泥腿子,连副名家好画都挂不起,看来传言不虚,她从前果然是山里刨食的的猎户女。 “裴将军出身高贵,与她还真是云泥之别。”有人不无快意地说着风凉话。 彼时的姜锦不卑不亢地道:“若赏的是落款而非画作本身,这位娘子不若多买几副好画,再把名家们的落款抠下来裱糊一番。我想一定漂亮极了。” 听她一言,堂前众人神情各异,许是畏惧裴临权势,终于还是无人敢将事态闹大。 人群中,顾舟回一脸怔忪,目光在那幅画上逗留,久久挪不开眼。 宴罢,他纠结许久,终于还是找到了姜锦,欲言又止地问这幅画的来处。 女主人姜锦笑着同他说:“这画是多年前我在云州时购入的,我出身草莽,也读不懂它何处好,只是瞧着顺眼,便布置在这里了。” 那幅画画不过是顾舟回年轻时为卖钱所作,却辗转多年依旧被她欣赏珍藏。 是的,她并不懂丹青,可正因为她不懂,才显得这份欣赏更加难能可贵。 前世缘法,大抵如此。 渐次安静下来的刺史府,雪仍在簌簌地下。 无人可见的袖底,裴临的指掌紧握成拳,青筋微暴。 像顾舟回这般的文弱书生,他从来不曾放在眼里,更不曾将他……当成过足以匹敌的对手。 直到他思及姜锦那一身书童打扮,猜想到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他们商讨了什么?他们……约好了在此地碰面? 裴临冰冷淡漠的眼神依旧停留在顾舟回单薄的肩上。 顾舟回一愣。 他撑着伞,四下望了一圈,见附近只他一人,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阁下是在同我说话?” 裴临没有回答。 喧腾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