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亮出三枚虎符:“义父,你瞧瞧,这虎符,是真是假!” 陶太傅耷着的眼皮往上一抬,数落声戛然而止,神色当即也凝重了起来:“拿与我瞧瞧。” 樊长玉将虎符递过去,陶太傅举在眼前,借着窗口透进的亮光仔细观摩一番后,道:“是崇州虎符,错不了。” 樊长玉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微垂着头,平静的嗓音里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当年我爹送去的是真虎符,是随家别有居心!” 陶太傅皱巴巴的眉头隆起:“这随家倒也真是怪哉,要他出兵力挽狂澜时,他不出兵,锦州城破后,倒又及时顶上去了。若当年锦州之失,罪责全在随家,魏严那老东西何故替随家隐瞒?” 樊长玉转身就往外走:“皇长孙……皇长孙还活着,他对随家恨之入骨,或许知道些什么!” 陶太傅看着樊长玉疾步而去的背影,转瞧向棋盘上的残局时,浅叹了声:“老东西啊老东西,当真是倔了一辈子,什么秘密能让你死都要带进棺材里?” - 暗沉的大牢里,只余天井处透下一束天光,细细的雪粒子洋洋洒洒地飘进来,在天井下方覆了薄薄一层。 牢房尽头铁链作响,一双锦靴踏着夹道青砖缓步而来,行至靠里的一间牢房前方驻足,冷眼看着里边盘膝而坐身形挺拔的老者,不作言语。 天牢寒气重,覆在他大氅上的雪沫,竟也半点没有化开的迹象。 魏严掀开肃冷的凤目,看着立于牢外即将撑起大胤脊梁的青年,平淡出声:“成王败寇,你既赢了我,今日来此处,总不至于只是想来看我过得如何。” 谢征只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冷漠又散漫:“丞相猜对了,本侯今日前来,就是想看看一个一辈子都在弄权的人,失了权势后,得是何模样。” 魏严哂笑:“看来叫你失望了。” 谢征微偏了下头,长发用金冠束得一丝不苟,远处天井透下的亮光打在他侧脸上,让他五官的轮廓愈显深邃,眼底噙着一丝彻骨的凉薄,最深处似乎又有其他东西,叫人瞧不真切:“倒也称不上失望,丞相虺蜴为心,豺狼成性,怕也不记得做人该是何模样了,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本侯作何计较?” 魏严眼底瞬间浮起一抹冷厉,不是单纯的怒,还有几分长者对小辈的厉色。 谢征半垂着凤目看他,冷漠道:“怒了?丞相有何资格怒?或者说,丞相是想告诉本侯,你杀自己亲妹妹亲妹夫,是有苦衷的?” 魏严面部肌肉绷紧,索性闭上了眼,不再接话。 谢征散漫继续道:“你娶回府二十余载的那位夫人来求我了,让我留你性命。我才知你对魏宣的死无动于衷,是因他并非你的种。你杀我爹娘时也是这般无动于衷吗?” 他缓缓抬眸,嘴角笑意讥诮,嗓音里却全是冷冷的嘲意:“还是说,我娘也不是你亲妹妹,一旦挡了你的路,就该被除掉?” 言辞极尽尖锐,满是冷嘲的凤目中,却藏了一丝极淡的猩意。 “住口!”魏严忽地冷喝出声,那双和谢征相似的凤眼里,恍惚间闪过一抹沉痛。 谢征猛地探身,一把重重揪住了魏严的衣领,迫得他整个人带着枷锁撞于牢门前,强压于平静之下的恨意冲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后,他神色间都透出几分狰狞,朝着魏严冷厉吼道:“那你说啊,为何要杀我爹娘?让我叫你二十余载的舅舅,你配吗!” 魏严手上戴着铁镣,被谢征这般大力揪拽之间,两边额角重重磕在牢房的木柱上,很快见了红,但他眼神只陡然狠厉,说:“确如你所言,他们挡了我的道,所以他们该死。” 最后二字,说得极为沉重。 谢征下颌骨咬得死紧,眼中都泛红了,攥着魏严的那只手,手背亦是青筋暴起,他用力扔开魏严,有些狼狈地起身,只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你说谎!” 魏严摔回草垛间,慢慢喘息,闻言也不再作答。 谢征一掌重重拍在牢房坚实的木柱上,眼含恨意地盯着魏严:“你六亲不认,一心弄权,如今权势也没有了,到底还在替谁隐瞒当年的真相?” 魏严仍是不答。 谢征终是负气疾步离去了,夹道尽头的牢门拨开又重重被甩上时,发出“砰”一声巨响,拴在上边的锁链也跟着哗啦作响,可见关门之人怒气之盛。 狱卒不敢多言,也不敢多问,拨弄着门上的锁链,重新挂上了锁头。 大雪未停,纷纷扬扬从在大牢切开一线白光的天井处慢慢飘下。 魏严躺在干草垛中,看着那飞雪交织在牢房晦暗的光线中,干净得不像是这天牢里会有的东西。 他闭上了眼睛。 他的退路,早在十七年前就被封死了。 纵是遗臭万年,纵该千刀万剐,他一人受着,便也够了。 那春雪般的人,就该干干净净地去,不在史书上留下任何一笔难堪的痕迹。 第161章 (捉虫) 如今整个皇宫都已在谢征掌控之中,那夜逼宫暂且对外宣称的,也是李太傅和魏严谋逆、皇帝受惊大病,相干人等皆已入狱,但具体的罪状,还需皇帝“病好”再论。 朝臣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出了宫宴上的那等荒唐之事,皇帝的“病”怕是好不了了,那把龙椅,想来也是要易主了。 齐旻伤势极重,被公孙鄞命人暂且安置在了一处行宫,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 当初为了抢神机营的火器,他派出了不少影卫中的精锐前去西苑,同樊长玉极左掖营恶战一场后,那批影卫算是全折了,留在齐旻身边的影卫,也在炮火和乱箭中为了掩护他死伤殆尽,仅存的几名现被看押了起来。 樊长玉踏进行宫时,便见一脸色苍白的男子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咳嗽。 樊长玉在此之前没见过齐旻,只觉他大抵同小皇帝是叔侄的缘故,两人瞧着竟有三分像,眉眼间都笼着一层沉沉郁气。 对方发现了她,咳嗽完,倚着软枕,说话有气无力却仍带着讥诮:“云麾将军?真是稀客。” 仿佛他不是一阶下囚,还是那个即将登高位的承德太子后人。 樊长玉不同他来虚与委蛇那一套,开门见山道:“十七年前的锦州血案,魏严和随家究竟做了什么?” 为何随家没肯发兵援锦州,魏严这么些年,哪怕随家反了,都没把随家当年延误战机之失抖出来? 齐旻垂眸浅笑:“自是……做了猪狗不如之事。” 樊长玉冷喝:“说!”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愈深了些,同樊长玉谈起条件:“以血衣骑的敏锐,应当也找到我那侍妾的下落了,想知道魏严和随家的勾当,可以,让我见她一面。” 樊长玉当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