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了眼泪,闻言冷笑道:“可惜我父亲已经没了,听不得他解释了。”大正月的,她也不想说刻薄话,否则真恨不得叫甄应嘉到地底下亲口同林海解释去。何况解释什么呢?林海做了十几年的盐官,扬州同金陵那么近,甄家和贾家关系那么好,也没见他在世的时候,甄应嘉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同他客气些?最后想要逼死林海,拿他的家财填补亏空的那些人里有没有他?林海也没了快一年了,她这一年一直就在京里,这误会是有多大,这么久也没法解释,到永宁王开始彻查了,才火急火燎地托外祖母来说?她也不 能白担了“气性大,心眼小”的名,当即道:“外祖母不必再说了,我父亲出殡的时候,家里近的远的老亲都来了,那天琏二表哥也在呢,多少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来送?也没见那位甄大人。他兴许是外祖母家的旧相识,却不认识我们家的。能有什么误会?” 她这话几乎堵死了贾母求情的路。按理说,听到甄家算计女婿家产的事,该生气的,但甄应嘉和故去的荣国公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贾家在金陵的生意,也全靠甄家帮忙照应着。荣国府子弟不成器,若非有祖产,还有和那些老亲戚们的“生意”,哪儿能撑这么多年?甄家若是落败了,贾家少了一门财路不说,那些“生意”,到底有几分黑几分白谁也说不清。要是自己家受了牵连…… 她们祖孙正僵持着,宋氏换了衣裳过来了,先给贾母道歉:“不知老封君今日要过来,叫老太太久等,是我的罪过。”又看了眼黛玉,“好好的怎么哭了,快把眼泪擦了,仔细风吹了眼睛疼。病才好呢,要是又头疼起来,可有苦头吃了。”锦书素来伶俐,问道:“已经叫人打了热水,姑娘要不先去洗把脸,头发也好梳一梳。”贾母本不愿在宋氏面前说这些事,当即推着黛玉:“说的是,你最好把衣裳也换了,我也是穿过朝服的,这一身珠子,好看华贵得很,也重得很。” 黛玉正想着冷静一下,便跟着锦书绕进屋里,洗过了脸,又补上胭脂水粉。锦书道:“史太君也不年轻了,就只身一人过来,虽然带了丫鬟、管事的,可没个家里人在,到底没法安心,要不要往荣国府递个信,请他家老爷小爷的来一个?” “他家混世魔王来了怎么办?”黛玉取下朝珠手串,换上雪雁送来的银鼠毛袄子,嘱咐下去,“也不知道外祖母肯不肯留在我们家用顿饭再走,请厨房今天做几道好克化的菜吧。”她还记得贾母的口味,亲自写下几个菜名来,“锦书姐姐帮我去同厨房说一声,走我的账。” 锦书忙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厨房本来就是做这个的,哪有家里来了客人,另外准备宴席,要姑娘自己掏钱的道理?公中的账上就有这个的。” “我前几天听见锦荷说,你请她吃鱼,塞了钱给李婶儿?” “我们每天吃什么穿什么,都按着规矩来的,想吃点什么,可不得另外给点钱,那钱也不是给李婶儿的,就是给厨房买菜的钱。”锦书解释了一声,又给黛玉递了个手炉,披上了披帛。 黛玉道:“今天虽然没风,园子里也不好久坐,漱楠苑收拾好了吗?我想请外祖母去我住的地方坐坐。” 雪雁忙道:“收拾好了呢,老太太喜欢喝的茶也备好了。要我说,若是老太太愿意留下来用饭,就在漱楠苑吃好了,也省得太太、环姑娘她们跟着忙活?” 黛玉点头道:“也是。”便回了亭子,邀贾母去自己院子里玩。贾母早就想亲眼见见外孙女儿在林家是怎么过日子的,自然应了。宋氏要陪着一起去,倒是黛玉亲自拦了她:“婶子留步,我听馥姐说要去看大嫂子,也不知道大嫂子院子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婶子还是先去看看大嫂子,也让我安心些。”宋氏便笑着看了眼贾母:“是了,你们祖孙一定有好些体己话,我不打扰你们。”又同贾母说了好些客气话,命婆子们好生伺候着,才离开了。 黛玉亲自扶着贾母到了漱楠苑,才是正月,春芽儿还没发,但漱楠苑里依旧是嗅得花香听得鸟语的,守门的两个婆子正在做针线,见到黛玉回来,忙起身相迎,贾母素来慈爱,连声夸这两个婆子“懂规矩、守本分”,又看了看她们的针线,点评了 一二,黛玉道:“这是我外祖母,她什么都懂,审美也是一等一的,你们按着她说的改,准没错。”婆子忙恭维,称受教了。贾母进了堂屋,见着屋里一片整齐,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各自忙活,叹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怕你听见了笑话,年前我一时兴起,想去大观园里看看宝玉和你的几个姐姐妹妹,也没让人通报,结果月亮才刚出来呢,守门的几个婆子就在吃酒玩牌,当时就把我吓坏了,发落了你二舅母一通。你说说看,那园子里住着的,除了宝玉,都是家里的女孩儿们,她们这样玩忽职守,要是有个歹人进去了可怎么得了?你二舅母这么大的年纪,管这些人,竟还不如你了。” “如今我出来了,也不怕别人说我惦记着什么,就同外祖母直说了吧,这事哪里怪二舅母呢?”她指着锦荷道,“她姐姐方才外祖母也见到了,就是我婶子身边的锦书,在我们家也不比鸳鸯姐姐差了,上个月她过生日,锦书去厨房点了几道她妹妹喜欢的菜,另外出了菜钱的。外祖母家,我信鸳鸯姐姐自然是有这个心的,但柳婶儿敢收吗?别说外祖母家的风气就是上了年纪的奴才比年轻的主子还体面的,二舅母又是出了名的慈善人,遇到倚老卖老的,她敢当着面就骂,就是凤姐姐,怕是都不敢撕那些老人的脸面呢。”她还惦记着贾母对自己的好,这话也说出了十分的真心,“说来说去,你们家是国公府,传了快一百年了,别说二舅母,就是外祖母自己,难道能改了老祖宗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要真是老祖宗的时候,那也不计较这些了。”贾母道,“就是一代不如一代,才开始操心这些事。”要是贾家还是一门双国公的时候,家里的奴仆都个顶个的忠心,就算没有人守夜,难道谁敢闯他家的门?就是再不愿意承认,也得说,如今家里是没落了。王熙凤胆大,背着她们做了不少罔顾国法、家法的事儿,难道她真的一无所知?还不是因为家里气数已尽,根本上都坏掉了,何必在细枝末节上再计较?若是太较真,整个家里,又有谁能挑起这个大梁来?总不能真指望着邢夫人同王夫人!这件事上,她倒是羡慕起林家来了,就不说人家的几个公子哥儿都是仕途经济上一帆风顺的,就是后院这几个,宋氏暂且不提,黛玉看事通透,馥环也做事老到,韵婉身为长房长媳,家事被小姑子管着,也从不妒忌挑事。虽说也是林家人口简单的缘故,但是家风如此,许是书香门第的底蕴在,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