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条。他已经以私人信誉借了一百五十万利弗尔,然而这个数目还远远不够支撑积弱已久的法国打一场持久战。 黎塞留下笔又快又稳,仿佛雷岛上横陈的尸体、另一个房间里命悬一线的国王、巴黎城中一众贵族施加的压力,都不能让他的笔尖动摇分毫。趁着夜色,几名士兵骑上快马,携带装着不同的部署的信件,分头冲入了雨幕中。 主教没有去路易十三的卧房看望国王,而是转去了卧房隔壁的祈祷室。国王身边有御医守着,此时此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黑猫被神父喂饱了,从门缝溜进了祈祷室,在跪坐的男人身旁打着转,似乎在要求爱抚。然而跪在原地的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俨然凝固成了房间的一部分。黑猫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蜷缩成一团渐渐睡着了。 墙上的金色十字架映着微弱的火光,亘古不变地庄严静默。 第69章 山雨 白祁回到Katie住的公寓时已经是深夜了。她家在二楼,公寓里设了电梯,上下楼倒也方便。他之前就交代过会很晚回来,也拿了备用钥匙。但打开家门之后,却见客厅里亮着灯,Katie正盖着一层薄毯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在等我?”白祁操控着轮椅进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今晚刚好有我喜欢的节目。”Katie微笑着伸了个懒腰,“路上交通还行吗?”她起身绕去白祁身后锁上门,在看清对方时愣了一下。白祁身上的衣裤都揉皱了,昭然若揭地凌乱着。 拜访朋友? Katie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脸上稍纵即逝的揶揄笑意却没逃过白祁的眼睛。 “嗯,很顺利。”白祁淡定答道,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Katie见他一脸“就是如你所想”,不禁也笑了起来。接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过以后会为我引见Chris?” “没错,有机会的话。” 既然会向家人引见,那就不仅是玩玩的关系了。Katie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哪天晚上替我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吧,我会很高兴见到他的。” “好的,我问他有没有时间。” 白祁朝浴室的方向去了。Katie望着他轮椅的后背,突然说:“祁,我真为你高兴。” 她的声音中混合着伤感和关切,就像一个欣慰的母亲。白祁侧过头,罕见地踌躇了一下,似乎不知如何回应这热乎乎的感情。 最终他只是点点头:“谢谢你,Katie。” “你是个好孩子,理应得到幸福。我相信疏影也会为你高兴的。” …… “晚安。”白祁轻声说了一句,径直离开了。 刚刚温馨的气氛消散于无痕,僵在原地的Katie叹了口气。过去了这么久,都已经开始新的恋情了,那个名字居然依旧是禁忌。 她用一种亦母亦友的身份参与了白祁的成长,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深地进入过这个人的内心。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能说了解他。 白祁闭上眼睛,听着浴室门外Katie关掉电视、走回卧房的动静。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呢?每当他看见微光,那个名字便会化为噩梦里破出的暗影,拖着他堕回无尽的深渊。 ****** 雨停了又落,夜幕一寸一寸地消退。天边透出鸦青色时,祈祷室的门被推开了。倚在门边的约瑟夫看着里面跪了一夜的主教说:“有两个消息。” “先听好的。”黎塞留头也不抬。 “国王退烧了。” 主教慢慢回过头,动作迟缓地想要撑起身,然而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神父快步走过去架起了他。 “坏的呢?” 约瑟夫笑了笑:“拉罗舍尔那边向法军开火了。” 第三卷 河广 第70章 护士 “早上好医生,这是你今天的门诊时间安排。”Ethan走进门,将一张时刻表递给伏案写着什么的女人。 “谢谢。”年长的女医生接过表格,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看了一遍上面登记的名字,“哦,今天有个国际病人嘛。” “是的,是个大日子。”Ethan开玩笑地说。 Ethan在这家医院当护士已经两年了,但自己接待国际病患还是头一次。他对来人十分好奇,更不想出任何差错,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早早站到医院门口去等着了。 Ethan在大学里修过中文,所以医院没再另外请翻译来陪同。虽然对方也在联系邮件里说过自己不需要翻译,但Ethan觉得涉及到疾病和药品之类的专业词汇,连本国人民都不一定全懂,很可能还是需要自己上场。所以前几天就查了若干常用词的中文,练习了几遍发音,就怕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没站多久就等到了准时到来的病人。远远看见那道身影时,他诧异地挑起眉——对方居然是孤身一人来的,身后也没个帮忙推轮椅的人,看着颇有些凄凉。Ethan快步迎上去说:“白先生是吗?你好,我叫Ethan,是这里的护士。” 病人看了看他伸在半空的右手,彬彬有礼地握了握:“幸会。”那手心凉凉的。 “从中国一路飞来肯定很累人吧。找到这里还顺利吗?” “还好,谢谢关心。” 不仅手心是凉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寒凉的味道。对方显然不是喜欢聊天的人,但气质还挺温和,再配上那张颇具东方美感的面容,让人很容易就心生好感。 Ethan收回了更多寒暄的句子,主动握住轮椅把手,一路将他推进了单人问诊室里。 “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些关于你的身体情况的问题。”Ethan拿出一张调查表格,又叮嘱了一句,“如果有听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我会一些中文。” 病人点了点头。但Ethan很快就发现自己之前那番功课算是白准备了。对方操着一口几乎听不出口音的英语,对答之流畅,让Ethan甚至怀疑起他国际病患的身份来。表格上列出的问题很快就填满了回答,Ethan站起身说:“请稍等,医生马上就来。” 他走出问诊室,顺手带上门,然后将表格交给了医生。 “很好,我来看看……”医生低头读了半晌,“等等——Ethan,你们的交流没出什么障碍吧?” “完全没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医生又去仔细看上面的数据,自言自语似的说,“只是按理说,这损伤情况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当然各人体质也有差异,但还是……算了,我去跟他本人谈谈。” 她拿起表格去了问诊室,Ethan好奇地回忆了一下对方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