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负责三楼,文安负责二楼,叶庭负责一楼和地下室。 冯诺一负责裹着毯子在车里瑟瑟发抖。 覆水难收,逃出玻璃箱的蜘蛛也一样。三个人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玫瑰的踪迹。这比在医院找弹珠还难,弹珠好歹不会动。 几个小时过后,郑墨阳厌倦了。他十分豁达地对孩子们说,东西是不能找的,你想找的时候,永远也找不到。只有当你停止搜索,它才会出现。 文安耷拉着脑袋,说:“大哥,回来,不想。” 叶庭期待地看着他:“连起来。” 文安叹了口气,试探着说:“大哥回来不想?” “大哥不想回来。” 文安重复了一遍,虽然觉得非常没有必要。 “没事,”郑墨阳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去安抚一下。” 郑墨阳坐进车里的时候,冯诺一还蜷缩在后座,警惕地看着车门缝隙。郑墨阳一开门,他就大叫“关上关上”,好像现在是世界末日,周围有两秒内到达的僵尸。 “找到了吗?”冯诺一蠕动到他身边问。 郑墨阳摇了摇头。 冯诺一抖了抖:“我们搬家吧。” “别那么大惊小怪。” “那我搬家,”冯诺一抬起毯子里的手,“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我过得很开心。” 郑墨阳叹了口气,把毯子在他身上绕了绕,裹成了一个夹心被子卷,方便待会儿搬运:“回去吧。” “不行。” “你得回去,”郑墨阳说,“文安都快急哭了。” 冯诺一的嘴角垮下来:“哦。” “今天是平安夜,”郑墨阳把他毛躁的头发从毯子里拿出来,“你不是已经期待好久了吗?圣诞老人的衣服都买了。” “有圣诞老人在平安夜被蜘蛛毒死的先例吗?” “智利红玫瑰毒性很低的,”郑墨阳说,“而且基本不咬人。” “‘基本’不咬。” “你已经是长辈了,”郑墨阳说,“勇敢一点。” 冯诺一瞪了他一会儿,费力地把胳膊从毯子里抽出来,捶了他一拳。 平安夜还是如期到来了。 冯诺一穿着红色的圣诞老人装,一步三回头,眼珠子贴在地面上。郑墨阳问他要不要抱他进去,被严词拒绝了。 “哪有横着进来的圣诞老人?” 他正了正毛绒帽,抱着礼物,走进了客厅。 客厅有一颗圣诞树,是前几天就布置好的。在冯诺一缩在车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把树装饰好了。文安还是垂着脑袋,看上去很低落。 这让冯诺一短暂地忘了蜘蛛的存在。 “圣诞快乐!”他举起礼物盒子大喊。 他把盒子分别递给两个孩子。文安接过来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冯诺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没事的,”冯诺一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怕蜘蛛。”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 “不要,”文安说,“讨厌,我。” 冯诺一震惊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书,”文安说,“说,淘气……”他不太能表达出完整的意思,有点着急。 叶庭替他补充:“书上说,大人不喜欢淘气的孩子。” 冯诺一眨了眨眼:“哪本书在毒害我家小孩?” 文安听到毒害这个词,震惊地看着书,然后把它放到了地上。叶庭跟他解释这个毒害不是下毒,然后对冯诺一说:“前几天我给他读了个绘本故事,可能影响到他了。” 经常有这类教育故事——淘气的坏孩子没人爱,乖宝宝才讨人喜欢。冯诺一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文安说:“不会的,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文安似乎安心了一些,然后问他:“晚上,回来……?” “呃……”冯诺一犹豫了。他其实已经订好了宾馆,一想到睡觉的时候蜘蛛可能爬到身上,他会死不瞑目的。不过,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也没关系。“当然啦。快把礼物打开看看。” 文安慢慢地把盒子拆开,里面是一本睡前故事集,还有一盒水彩颜料。叶庭的是一块手表。 冯诺一用求夸奖的眼神看他们:“好看吗?好看吗?” 文安点了点头,把礼物放下,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他用下巴蹭了蹭文安软软的头发,就像大猫搂着小猫。 郑墨阳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对叶庭说:“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为什么收养孩子。” 叶庭被这温馨的场景吸引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指着圣诞树:“看那儿。” 抱着的两个人扭过头:“怎么了?” “树丛里。” 几个人同时朝树里面看去,隐约看到了红色的绒毛。玫瑰安安稳稳地吊在树枝上,网已经结了一半,正在彩灯和塑料球之间爬来爬去。 冯诺一尖叫了一声,把文安搂得更紧了点。文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他:“别怕,我在。” 叶庭跑上了楼,把玻璃箱拎了下来。文安伸出手,慢慢地拿起玫瑰。玫瑰挥舞着爪子,掉进了玻璃箱里。 “真是圣诞夜的奇迹啊。”郑墨阳评论道。 蜘蛛回归了,冯诺一终于安心在三楼住了下来。虽然宾馆已经付钱了,不去有点可惜,但对孩子撒谎毕竟不好。 郑墨阳走进来的时候,冯诺一正躺在床上,双手合十,祈祷今后再也不要发生逃逸事件。他从来没有信仰过神,但此刻他无比虔诚。 看到郑墨阳的装束,他愣了愣,放下了手:“你干嘛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圣诞老人不是有一个就好了吗?” “我不是孩子们的圣诞老人,”郑墨阳说,“我是你的。” 冯诺一眨了眨眼,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自己的爱人面前。郑墨阳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扎着彩带的盒子:“圣诞快乐。” 冯诺一快乐地打开盒子,里面是初版的《永恒的终结》。 他把阿西莫夫放在一边,搂住爱人的脖子,热情地吻了上来。 圣诞老人虽然是虚幻的,但圣诞的童话永远存在。 ———————————————————— 叶庭最近运动量严重过剩。他先是参加了过劳死的运动会,又碰上了蜘蛛越狱。运动是好事,但运动过量,只会让人在周一上学的时候头脑昏沉、四肢酸痛。 班里的净水桶还没水了。 叶庭盯着并排放着的空桶看了一会儿,用胳膊把自己从椅子上拔出来,走到净水机旁边。他的手刚接触到瓶口,杜一平就凭空冒了出来。 “庭哥,搬水啊。” 叶庭的手一抖,桶哐当哐当地摇晃起来。 “你在叫我?”他惊恐地问。 “那还能是谁,”杜一平说,“你是班里最老的,叫哥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