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很重要,冯诺一立刻支棱起来,挺直身子,认真地看着他:“因为收到了SOS信号。” 叶庭愣了一瞬,随即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他们。原来收到那封信的是他们。 居然真的成功了。 真的有人收到了那封信,真的有人读懂了信里的绝望、乞求、呐喊。 而且回应了。 所以叶庭没有在食堂碰到他们,他们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要领养谁了——一个喜欢画画的、蓝眼睛的十二岁小孩。冯诺一在院子里碰到了他,于是就留在那和他聊天了。 “真是太巧了,”冯诺一想起收到那封信的场景,“我们刚刚想领养,就有一个孩子来到了我们面前。” 这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孩子选择了父母。 “可是……”叶庭说,“你们是为文安来的,收养他就可以了,为什么收养我?” 冯诺一奇怪地看着他:“文安没有给你看那本本子吗?” 叶庭皱起眉。 冯诺一拿出了文安新画的那个本子,递给他。 叶庭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画满了文安和他的生活。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第一次争吵,他第一次从别的小孩那里把文安救出来,第一次教他认字,第一次给他读故事。 他在房间里拖地,文安帮他把抹布拧干。 文安躺在医院里,他坐在床沿上给他擦汗。 这是文安画的第一本绘本。五年之后,文安给它配上故事,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了他。 虽然画技粗糙,虽然人物潦草简陋,但并不妨碍其中传达的感情——世界上最简单、纯净的感情。 “上次我去看文安的时候,他把这个本子给我看了,”冯诺一说,“他什么都没说,但我明白你们两个是拆不开的,而且……” 文安想借此告诉他们,叶庭是多好的一个人,尽管他看起来不容易亲近,尽管他身后有那么多过去。 “我觉得,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再留在那里了。”冯诺一说。 “他听到远方的哭声,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郑墨阳用不满的语气说。 冯诺一露出惭愧的表情,似乎觉得这话太过夸张。他把信封里的画抽出来,摊开:“你仔细看过这幅画没有?” 叶庭当时只匆匆瞟了一眼,知道画里有什么。此刻他把目光慢慢扫过画中人的脸,忽然愣住了。 画上的蓝眼睛小孩微笑着,握住身边高个子男孩的手。屋内潮湿黑暗,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束光。高个子的男孩看着那束光,满脸渴望。 “文安看上去很开心,”冯诺一指着画上的高个子男孩说,“渴望走到阳光底下的是你。” 是啊,叶庭想,阴郁、绝望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不过文安什么都明白。 明白他渴望的逃离,他向往的未来。 所以文安画了那个本子,交给了冯诺一。 他替他发出了无声的求救信号。 第26章 北京 12岁(20) 正如冯诺一所说的,看病的旅程长路漫漫。 第一天,他们去了耳鼻喉科。 文安穿着小号的病号服,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盯着自己悬空的脚看。 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三次来医院了。 医院的大人很多,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很紧张。好在叶庭一直站在他旁边,他能在视野边缘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叶庭的手上有道伤疤,别人看起来狰狞可怖,却让他感到安心。 冯诺一也站在旁边,文安悄悄地瞟了他一眼。 虽然冯诺一看起来纯天然无公害,但毕竟是大人。大人有更多自由,可以做到更多事,包括离开……文安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没什么问题,真是万幸。”冯诺一看着病历本喃喃自语。 别放松太早,叶庭想,大毛病还在后面呢。 第二天,他们去了眼科。 医生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睛,电筒笔照在角膜上的时候,文安猛眨眼睛。 叶庭替文安说了五米的事。 医生耐心地听他讲完前因后果,点了点头:“这跟近视眼的成因类似,一直看近处的东西,眼轴不断拉长,角膜曲率过高,看远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冯诺一从刚刚开始,眼睛就红红的。看了文安一眼,他问医生:“近视眼的话,是可以手术恢复的吧。我之前近视度数很深,也是做了手术的。” “当然可以,”医生说,“不过近视手术建议18岁之后做,孩子现在还在长个子,眼轴曲率还会变化。” 冯诺一思考了一会儿,问:“那我们应该给他配副眼镜?” “是。”医生说。 医院里有验光的地方,医生给文安滴了扩瞳药水,检查了视力,配了镜片。文安嫌弃地看着眼镜,耷拉着眼皮,把它戴上了。 远处的东西突然变清晰了。文安愣了一会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他松开了叶庭的手,往左转了转,又往右转了转。刚戴上眼镜有点晕,他甩了甩脑袋,又继续看。 他的世界突然变大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第三天,他们去了内科。 消化系统的检查不太乐观,食道、胃、小肠几乎都有慢性炎症。医生说了一长串的食物禁忌,冯诺一不得不拿手机出来记笔记。 叶庭有点担心,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一向是给什么吃什么,哪管什么重油重盐,味精色素。这么折腾,原来的炎症会不会更严重了? 冯诺一看上去很伤心:“怎么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啊。” 小孩明白自己以后不能吃各种油炸食品、辛辣食物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去。 第四天,他们去了骨科。 骨科的检查项目很多,文安做完了CT又做核磁共振,拍了很多片子。 医生坐在椅子上,看着灯箱上的片子,眉头紧皱,表情严肃。叶庭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这孩子是你们领养的?”他问郑墨阳。 “对,”郑墨阳说,“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他在上一个家里经历过什么吗?” 郑墨阳看了眼懵懵懂懂的文安,说:“大概知道。” “这可难办了,”医生指着骨盆的片子,“他的髋骨外翻很严重,你看他的CE角和前倾角,我见过很多先天性髋关节发育脱位的患者,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他不是天生的,肯定是后天造成的。” 郑墨阳顿了顿,说:“他父亲经常打他。” “这也不像是打出来的,”医生说,“像是长时间被固定在一个角度,所以逐渐长成了这样。”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叶庭看了看文安,开口说:“是他爸爸绑的。” 医生挺直了身子,神情严峻:“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