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吃苦,也不惧吃苦。 秦昭抬头,有被黔首和里正的热切吓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空晓理论的秦昭只说了个最保险的数值,又为能增加农人们的积极性,补上了“至少”做修饰,但这一双双发亮的狼眼,确实叫她心里些许惊慌。 “昭,你没问题吧?” 桑冉摆开里正,以保护的姿态快步回到秦昭身边,压低声音传话。 “这就是你昨晚说的要‘做点事情’?真是吓到冉了……” 桑冉似乎话未说尽,他的精力放在盯着略显疯狂的黔首们身上,盘算着若他们暴起,要如何带秦昭离开。 秦昭也知道,看这些村民的阵仗,桑冉只是担心她玩脱了把自个儿搭进去。 但她不怕。人类想要更好地活下去的欲望并不可怕,而她也相信,科学和实践验证过的东西,一定能满足农人最质朴的愿闻。 有想要麦子收成多上一成的愿望是好事情。 比起不信,秦昭更怕的反而是早已麻木的心。 “里正,乡亲们,我是秦国新君派下来游历、强秦的士子,我有让乡亲们收获更多麦粮的法子——乡亲们想要吗?” 秦昭从桑冉身后走出来,一点点走向那些热烈的眼睛。 她举起腰上的国府令牌,冲着昨天夜宴上的男女老幼们呼告。 “想要!” “是真的吗?” “里正,里正——” 听到黔首们的回应,里正再次上前,激动和顾虑在他心中交织。这会他反而迟疑着,问不出话来。 秦昭发现了,她将国府令放到里正手里,把手搭了上去。 “乡亲们以贵客待我,我想回报你们。只是做上一点事,能让大家过的好一些,何乐不为呢?” “里正勿忧心,昭不求任何报酬——我只希望乡亲们好,秦国也会变更好。” “里正放心,方案实施起来不难,若是想学,甚至每个人都能学会。” 里正把手也搭了上去,过去与未来在瞬间交汇。 这次,他的眼神和语气格外坚定:“请客发令,需要乌白村上下做些什么,绝不推脱!” 秦昭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请里正暂缓分麦种,请先亲们暂缓秋播——不会耽搁太久,快的话一天就行……请让昭先帮大伙筛选麦种。” 里正不解,他们的麦种已经是留下最好的那部分收成了,还能怎么再筛选? 但秦昭的自信和坚定感染了他。左右也就一两天时间,根本耽搁不了秋播…… 么马达,赌一把——就赌国君,赌自己没看错人! “好,客还有什么要求,也一并说来。” “昭先谢过里正,我还需要这些……” 里正附耳细听,都是些简单物什,乌白村绝对拿得出来。 虽不知士子要用它们做甚,他细细记下,回去转告村中农人。 桑冉走上前来,他停在秦昭身边,不明白她身上的雀跃和干劲究竟从何处来。 这样朝气鲜活的秦昭,虽然来的“惊心动魄”些,桑冉却希望能时时见到。 ——这样的她,比较像一个真正存在的、和周围相关的人。 “筛选麦种?昭,冉竟不知你还有农家的好本事……来,让大哥开开眼,女弟要如何筛选麦种?” 他用肩碰碰她的,说了句打趣的话。 她歪歪头,对他笑了笑。 “桑冉,你知道‘盐水选种’吗?” “盐水?盐可是稀罕东西,他们拿得出——你看上的是卤水?!” 桑冉一脸惊讶地望着秦昭。 难道从知道这村子要秋播,看到卤水口的那一刻,她就在计划这事了? 又或者,她在雍州令那看了众多竹简、选了这块地,就已有这个心思了? 桑冉想起昨日晚宴上秦昭的不对劲。 想必那就是契机,让她下定决心的契机。 “对,乌白村有卤水,我才敢这般做嘛。” “……” 桑冉望天,他可不信某人的鬼话。 小小的山村,乌桕叶沙沙作响,这里,或许就是秦昭起风的地方。 …… 乌白村卤水口这,今天又几乎被全村包围了。 他们压低声音相互讨论,看着秦昭在那左一瓢卤水右一瓢清水的,完全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越来越大,秦昭不为所动,依旧小心地调试着超大木桶里的卤水。 所谓盐水选种,其实就是把种子放在配比好的盐水里,利用浮力把好坏种子分开。 秕谷和坏种的密度比正常饱满的种子低,盐水比起淡水浮力更大,不饱满的种子就能漂在水面上。 它是华夏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也是点满农耕技能点的先祖们实践出的真知。 盐水选种原理简单,诀窍就一个:掌握好盐水的浓度即可。 秦昭记得两个大概的密度值:饱满的小麦种密度超过1.2×10^3kg/m3;选水稻种子时盐水密度大概在1.13×10^3kg/m3。 而天然的卤水,密度肯定比这些大。 在现代,拿比重计随便一测就能知晓当前溶液密度。 但在战国,没有仪器,甚至连盐和水都不是分开配比的天然卤水,又怎么去测量合适的密度呢? 其实说难也不难。 秦昭搅拌好掺了部分井水的卤水,抬头问人要几颗生鸡蛋。 有位老妇连忙上前,把鸡子放到她手里,小小的鸡子还热乎着。 “刚出窝的,可新鲜哩。” 秦昭笑笑,把生鸡蛋丢进盆里。 它们翻滚几下,最后漂在水中,刚好露出一个硬币大小的蛋壳。 秦昭眼前一亮,这时的盐水用来选稻谷种子刚刚好。 但想想这是用来对付后世那些不知道迭代多少次的良种的“盐水”,秦昭克制着往桶里加了半瓢井水。 “看到现在鸡蛋的样子了没,后面你们自行配水时,到这个样子就能准备精细选配了。” 秦昭用一只深碗舀了大半碗水,跟蹲在身边的里正说道。 配制的方法她都教给了里正,现在该教他实测验证了。 旁边放着他们从种仓取来的一豆麦种,秦昭拿木匕舀了一勺放进碗里。 大部分种子斜斜卧在碗底,一小部分漂在水面上。 里正听秦昭指示,把浮起的种子捞起,用手一捻。 他瞪大双眼,指尖的空秕感是真的,有些麦粒有虫痕,有的只剩半截…… 里正夺过碗,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把碗底的麦种小心地扒出来。 不说全部都颗粒饱满,但至少都不是坏种空壳。 真能筛出来好种子! 如果他们种的麦种全是好的,出芽、生长、抽穗、结麦……没有辛苦会被浪费,只要天道好,真的会增产,真的会是丰年! 老秦人脊骨响当当,战场上流血不流泪。 但此刻里正捂住嘴,哗啦啦地淌出热泪呜咽着。 “里正,如果掌握不好配水的技巧,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