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蝼蚁。我可是他唯一的亲儿子,只要我不杀父弑君,他都不会杀我。” 理好衣衫,他抬头挺胸,傲然蔑视着太傅,冷声道:“若非他只允许你出入这上斋殿,你当我愿意找你?没工夫跟你废话,去吧,明天落日前,我要收到药。” 太傅只恨自己当初不知他意欲何为,见他可怜,便从了他的乞求,帮他带了一味药,接着便是第二味、第三味……自第一个人死,才明白他竟是想报仇。可自己已有把柄在他手,不得不听从于他,只得一次次帮他杀人,以至如今弥足深陷,想抽身已然不能。 太傅颤颤巍巍站起来,擦了脸上的泪,叹道:“殿下,老臣随您万劫不复了……不过您要告诉老臣,这次是谁?” 见他妥协,玉玉冰冷的脸这才有了笑容:“这你就别管了,照做吧。” 太傅无奈地摇着头,弯腰驼背,一脸哀戚,蹒跚着转身欲走。 “对了太傅。”玉玉在他身后轻声道,“请代我问父皇安好,就说儿臣十分想念父皇,期望见得父皇天颜,当面向父皇谢罪。” 提及此事,老太傅忍不住转过身来,苍老的眼眸疑惑地望着玉玉:“殿下,皇上一直拒绝您……您何必如此执着?” “太傅莫要过问,照做就行。”玉玉脸上挂着纯良的笑,指着案上一盒包好的精致糕点,“另外,夏天炎热,上次献给父皇的绿豆糕应当用完了,还请太傅再帮我送一些去。” 虽被禁足上斋殿,但萧景明在吃穿用度上并不缺他。前十六年懵懂天真,猛地被丢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历经爱犬惨死、莫大达叔纷纷离世,痛定思痛。消沉了两个月后,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工于心计又心狠手辣。 他开始向萧景明认错,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情真意切地向萧景明忏悔,希望能放他出来。萧景明看了信却一言不发。两年来,他无数次托太傅向萧景明表达忏悔之意,皆没得到过任何回应。 两月前,听说萧景明因天热胃口不好,他便殷勤地做了绿豆糕托太傅献上。萧景明收下了绿豆糕,却也是缄默不言。 正如萧楚玉所言,武帝虽将他禁足,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说不定哪天就能东山再起,不开罪他最好。太傅摇头,颤巍巍拾起案上糕点盒出去了。 怕他在绿豆糕里下毒,出去便悄悄拆了一个,让太医令林晨细细查看。 “姐夫,这是殿下做的绿豆糕,要献给皇上。你帮我看一下有无问题?”宫墙拐角处,太傅将绿豆糕递给林晨。 林晨接过来,仔细看了,随即又放到鼻下轻嗅,皱眉道:“这糕点与上次的一样,并无不妥。” 太傅这才放心下来:“如此就好。”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有些窘迫地道,“对了姐夫,上斋殿那位还要草药……额,你再通融通融?” 林晨接过那纸,只看了一眼,便气恼地将纸塞还给太傅,低声怒斥:“赵子立!你知道他要的这都是什么吗?十八反、十九畏皆齐全了!你是要连带全家一起被杀头吗?!” 太傅哭丧着脸道:“他之前还畏手畏脚,每次只敢要一味药,自连杀四人后,愈发胆大,毫不遮掩杀心……我已被他拖下水,只能继续听命于他。姐夫,你再帮我一次吧。” 林晨气得指着他,手指不断颤抖:“你休想再连累我!你要找死自己去,别拉上我!” 太傅见他这么说,火也上来了,干脆撕破脸道:“反正我给他的所有药都是从你这里来的,若我出事,你也逃不了!从帮他拿第一味药起,我们就被绑在一条船上了,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你!”林晨怒不可遏举手想扇他,但见他怒目相对,又想起家中妻子,顿时气短。缓缓放下手,妥协了,“子立,天子坐明堂,耳聪目明,休抱瞒过他的侥幸之心。他们是亲父子,皇上不至于要他性命。可你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下臣而已,皇上要杀我们,不过跟捻死两只蚂蚁那么简单,你懂吗?” 太傅叹了口气:“唉……姐夫,我都知道。”无奈举头望天,“他们父子较劲,却把我们兄弟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这京城啊~待不得了。” “正是如此。”林晨拍了拍他肩,满眼无奈,“这些年我为除他身上异症劳心尽力,还差点命丧大月氏,也算尽忠了。看吧,若形势恶化,我们一家便先逃。” 太傅走后,玉玉在昏暗的窗前站了片刻,忍不住又忆起镖局,慈蔼又严厉的达叔、细心又义气的牛牛、兄长一般的莫大…… 回不去了。一声轻叹,他转身,面容隐入黑暗,疲惫地朝书案走去。 “玉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书架那边传来。 这一声轻唤犹如惊雷,瞬间劈得玉玉站在原地,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这是莫大的声音。他满脸惊诧,四肢瞬间麻痹,不可置信地转头凝望黑暗:“莫……莫大?”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温和俊美的面容,背着熟悉的龙凤刀匣,脸上溢着柔和的微笑。 “莫大!”玉玉凝望着那张脸,眼泪不由主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机械地挪着双腿,慢慢朝他而去,“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莫远歌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笑中带泪,展开双臂,敞开怀抱。 “莫大!”玉玉这才敢信,莫远歌真的还活着!他“哇”一声哭了出来,像与亲人失散许久、又骤然相见的孩子,一下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失声痛哭。 两年地狱般的日子,从懵懂无知到双手沾满了鲜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向来只燃一盏灯的上斋殿今日灯火通明,远处巡逻的侍卫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继续巡逻。上斋殿重垣叠锁,殿中那人武功低微,根本不可能逃走。 “莫大,你真的……真的跟他一样了?”灯下,玉玉疑惑地望着莫远歌,手还下意识揪紧他一节衣带,一如从前。 “不完全一样。放心,他身上那些异症,我都没有。”莫远歌抬手擦了擦玉玉脸颊的泪,“我回来了,所有的债都会讨回来的。” 玉玉默然点头,一双忧郁的眼望着黑暗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玉,你想当皇帝吗?”莫远歌看着那张清秀的脸,认真问道。 玉玉转头凝视着莫远歌,思忖片刻,眼中慢慢漫上从未有过的野心,斩钉截铁道:“我要当。”经历这么多事,玉玉想明白了,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才有资格护住想保护的人。 莫远歌欣慰地看着他:“好。只要你愿意,鸿安镖局上下将全力以赴,助殿下登极。”他起身郑重地冲玉玉行了个叩拜大礼,“鸿安镖局莫远歌,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这天下,谁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