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惴惴不安,气喘吁吁地问道。 “这是他们的神庙,大月氏人信仰笃定,在神庙内打斗是对神灵大不敬。”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道。他身着北梁制式甲胄,品级不低,啐了口血水,“这些蠢货。” “郑玉生,不可掉以轻心。”宋晓云浑身湿透,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门窗等凡是有缝隙之处皆堵上,拔汗那善驱使毒虫,跑进来咬谁一口可就不好了。” “是。”郑玉生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挥手让剩下的人去堵洞。 他转身看着地上惊恐地缩成一团的老者,戏谑道:“太医令大人,为护送您老人家来这一趟,我们兄弟被追得如丧家之犬。来时上百名响当当的汉子,如今只剩这十来人,说不定哪天在座兄弟也成了刀下亡魂。您老人家发发善心,别让我们做糊涂鬼,能不能告诉我们此行究竟所为何来?” 太医令浑身湿透,帽子早不知丢哪去了,花白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逃亡时摔了好几跤,背上、屁股上都是泥,糊得看不见原本的颜色,狼狈不堪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可怜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先生,一辈子在宫中养尊处优,哪吃过这等流落他乡、被人追杀的苦。连续十多天的逃亡已经完全摧垮他的精神。 他脸青嘴白、目光呆滞,浑身发抖,即便郑玉生出言奚落也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道:“皇上……皇上不让我说。” 郑玉生嗤笑,拾起干草点了个火堆,对太医令道:“过来烤烤。别回头再病了,拖累我们。” 太医令年过花甲,这些天为保护他,一条条年轻鲜活的生命死去,他十分过意不去。愧疚地挪了下身子,寒冷驱使他把手伸向火堆,贪婪地吸取热量,恨不得能直接把头扎进火堆里。 “文翰,怎么说话呢。”宋晓云也是浑身湿透,清丽的面容透着冷淡,斜了太医令一眼又闭上,“怎能对太医令大人不敬。” 郑玉生无奈拧了下湿透的衣衫,讥讽道:“好好好……我给太医令大人把门去。” “将军,这神像后面有个小门,但外面有人把手。”一个军汉跑过来报。 “嗯。”宋晓云没睁眼,暗自思量:这神庙两扇窗,两个门,皆被拔汗那的人看守严实。除此之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们彻底被围困在这破庙中了。 抬头望着那满目疮痍的神像,宋晓云满心凄苦。得知这一趟并非是武帝想除掉自己,宋晓云心中有了希望,渴望活着回去与梁奚亭重聚,谁曾想竟在中途遇到拔汗那这个死对头。 门外人吼马嘶好不热闹,拔汗那气急败坏地冲着神庙骂着大月氏语,却一步也不敢踏进来。 暂时得以松一口气,众人横七竖八就地歇息。太医令被火烤得浑身冒热气,青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许活人气。 宋晓云睁眼看着他:“林大人,若你所寻之人已死,此行任务就算失败了吧?” 太医令昏昏沉沉地点头,又冷又饿。 “皇上要我护送你安全来回。”宋晓云眼神冷如刀,“如今我们被拔汗那咬住不放,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你若有负圣命,那些兄弟可就全都白死了。” 太医令叹了口气,歉疚地道:“宋将军,你们自行逃命吧,别管我了。” “你把皇上给你的任务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或许还有解决之法。”宋晓云道,“只要缘由得当,我宋晓云拼死也将你带回北梁。” “如若任务失败,回北梁也是个死,还不如大家放弃抵抗,一起死在这里算了。”宋晓云言语愈发冷,“林大人,就算你自己不想活,也可怜一下剩下的兄弟们。” 所剩不多的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他们本是军中精锐,如今却被人追得只剩逃命的份。 看着各自裹伤的年轻人,太医令内心愈发沉重,叹口气道:“唉……宋将军说得对。如今老夫也顾不得违抗圣命,只要众兄弟们能平安回北梁,老夫就算葬身异乡,也瞑目了。” 他抬眼看着宋晓云:“宋将军,附耳过来。” 宋晓云依言凑过去,太医令对着她一阵耳语。 片刻后,宋晓云的脸急速地白了,带着惊愕与恐惧:“此言当真?” 太医令绝望地点头:“事关天子,老夫不敢诳语。” 宋晓云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流露出的不安迅速被郑玉生捕捉到。他立即凑过来低声问:“将军,怎么了?” 宋晓云抬头看着郑玉生那张略显青涩的脸,顿时冷静下来。此刻,把这些跟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活着带回北梁才是最要紧的。 她一把抓住郑玉生胳膊,冷静地道:“文翰,你跟我最久,最知我心意。如今我们被困在这破庙不是长久之计,拔汗那早晚会想办法置我于死地。” “将军……”郑玉生心头一凛,他见宋晓云这般郑重其事,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们都是近几年才跟随本将的,不清楚我与拔汗那之间的恩怨。”宋晓云道,“当年我跟随武帝打到大月氏,将他俘获。武帝为震慑其他人,将他羞辱了一顿后放了。如今我手上无兵,势单力孤,拔汗那岂会放过我。” “他的目标不是林大人,不是在座的诸位,而是我。”宋晓云看着一脸震惊的众人,凛然道,“林大人尚有补救之法,你们护送他,一定完成圣上的任务,方不负此行目的。” “将军,你呢?”郑玉生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即问道。 宋晓云嫣然一笑,苍白的脸透着圣洁柔和:“我去会会拔汗那,既然他这么不甘,那便让他知道,手下败将,永远是手下败将!”她长身玉立,英姿飒爽,傲然挺立,透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强大。 “将军,末将与您一起!”郑玉生怕宋晓云拒绝,又道,“多一个人,多拖延他们片刻,林大人和大伙就能多一分逃命的机会。” “将军!我等不逃,誓死与将军共进退!”众人纷纷跪地。 宋晓云道:“拔汗那不过区区百人,本将手中红云又岂是吃素的。”转头看着众人,厉声喝道,“要造反么?都起来!服从命令!” “将军!”郑玉生快哭了,跪地“呯呯”磕头,“从来都是兵为将亡,末将等愿为马前卒,为将军和林大人拖住拔汗那,求将军成全!” “求将军成全!”众人齐齐磕头。一旁的太医令目瞪口呆,随即摇头叹气。破庙那单薄的木门能阻挡几时?庙外追兵气势汹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去耐心违规越矩冲进来。 这些人除了宋晓云尚有能与拔汗那一战之力,其余众人皆已无战力,即便出去也是送死。 宋晓云道:“本将征战沙场十数年,何时打过无把握之战?文翰,听从军令,我开门诱敌,待后门看守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