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年深日久,如今游学那行人最后一个也死了。即便梁奚亭本领通天找出什么线索,没了佐证之人,危柱山窃书污名只怕永远洗不掉了。 梁奚亭苦笑了下拍拍莫远歌肩膀:“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此路不通,我又何必耿耿于怀。危柱山这污名背便背了,但烂柯门也休想好过。” “舅父要做什么?”莫远歌看着他。 梁奚亭站起来背着手道:“温如,要杀死一个人,不必用刀子,只需将他困在污泥里,待他快爬出时一脚将他踹回原地。” 莫远歌也站起来看着梁奚亭:“舅父的谋划,与江千夜有关吗?” 梁奚亭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自然。他可是一把利刃,杀人的利刃。” 莫远歌想起紫阳真人那句“他若继续练此功,寿数难长”,心下不忍,却也知难以劝动梁奚亭。莫说劝动梁奚亭,他连江千夜都劝不动。 莫远歌又坐下,看着案上翻开的书一声不吭。 梁奚亭看他这模样,道:“我知你对那戏子动了恻隐之心,放心,我会尽全力保全他性命。” 作者有话说: 注: ①门斗:书院看门人,司启闭、洒扫、每夜提铃巡守轮值的人。 ②山长:对山居讲学者的敬称,即书院院长。 ③典谒:书院中专管接待宾客及四方来自学者的人。 第22章 拈花看云舒 北梁建安十六年三月初五,烂柯公子花知微一命呜呼。此消息一传出,江湖登时炸了锅。花白露自幼子遇刺便病了一场,此时为集结更多的人手搜捕凶手,将赏金提高到黄金两千两。一时间,不少江湖人为了赏金组成了搜捕队,几乎要将北梁翻转来。 清晨,梁奚亭正坐在廊下品茶,监督莫远歌练基本功。莫远歌身上的伤都好了,又开始每日严苛的训练。 “清秋。”伍智达手上拿着一张纸快步进院递给梁奚亭,“京中有动静。” 梁奚亭接过,见纸上写着一行字:袁府集结大批武林高手,似要出京。 梁奚亭快速将纸条揉在手中,皱眉道:“只怕是袁福芝听到花知微死亡的消息慌了,要彻底断了与江千夜的关系。” 伍智达看了一眼远处练功的莫远歌低声道:“正是如此,袁福芝犯不上为一个戏子得罪烂柯门。那江千夜现在身在何处?” 梁奚亭颓然坐下,捂着额头叹气:“唉……在云章楼。” 花知微死亡的消息也在云章书院迅速传开,江千夜一大早就听好几个人在谈论。 他戴着遮面斗笠迅速回自在居,刚要关门,竟看到远处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往书院深处去:走在前面那队人抬着轿,随从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花”字,正是烂柯门花家;后面那队由三辆镖车组成的镖队,镖车上插着鸿安镖局鲜红的蟠龙镖旗,领头之人正是莫远歌。 江千夜心中一惊,轻轻阖上大门,转身倚门思索:烂柯门与云章楼结了姻亲,烂柯门只怕是来报丧的;那莫远歌此时来云章楼,又遇上烂柯门的人,是巧合吗? 片刻也等不得,江千夜连忙回到屋中坐在窗前开始易容。 自在居大门上铃铛“叮铃”响起,远处门房内的典谒听到响声,立即小跑过去。自在居这位神秘贵客住进去后,这典谒便供他驱使。贵客不喜人打扰,便想了这个使唤法子。 典谒关了院门走到卧房门口,恭敬地唤道:“公子有何吩咐?”话音刚落,只觉脖颈处一麻,立时失去意识直愣愣地栽下去。 一双手将他拖进门。片刻后,门开了,一个与这典谒容貌、身高、身形完全一致的男子穿着典谒的衣服走了出来,低着头往书院深处去。 花家轿辇径直抬进了万卷楼,从轿辇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妇,正是花知焕与他夫人风暖玉,两人身着素服,皆是一脸疲惫。 风无忧连忙过去搀扶风暖玉:“阿姐和姐夫好久不回来,娘念叨你们好久了。” 花知焕勉强一笑:“幼弟遇刺后门里事务繁多,竟不得空闲陪内子回门,稍后我与内子去向岳母大人赔罪。” 风暖玉思母心切,对风无忧道:“常乐,先去拜会父亲,无蝉有要事与父亲商议。” 三人进了万卷楼。上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宽袍青衿,头戴方巾,精神矍铄神光内敛,儒雅中透着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正是云章书院山主风闻征。 花知焕与风暖玉立时跪拜:“小婿无蝉携内子拜见岳父大人。” 风闻征呵呵一笑,甚为慈蔼:“贤婿玉儿请起。玉儿,你母亲念你多日,你先去给她请安,为父与无蝉说话。” “是。”风暖玉矮身一福,便随侍女往后堂而去。 典谒上前为二人上茶,风无忧伸手接过茶杯,手指无意轻拂典谒手背,典谒便将头低得更低,转身给花知焕递茶。 “贤婿,花门主近来可好?”风闻征问道。 花知焕接下茶杯放在一边,连忙道:“家父因幼弟的事悲伤过度,至今卧病在床。” 风闻征叹了口气道:“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望你多劝慰花门主节哀。凶手可有线索了?” 花知焕道:“追捕凶手一事由温师兄操持,至今尚无实质性进展,不过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风闻征对风无忧道:“常乐,交代下去,云章楼全力协助烂柯门,不惜一切代价早日抓捕凶手归案。” “是。”风无忧起身接命。 花知焕起身对风闻征行礼:“小婿多谢岳父大人。幼弟于十日后下葬,届时还望岳父大人和常乐能来送他一程。” “这么快吗?都不多停棺几日?”风无忧有些惊讶。 花知焕摇头:“他尚未及冠,多停徒惹父亲伤心,早早下葬的好。” 风闻征叹息道:“烦恼数中除一事,自兹无复子孙忧。早早下葬也好。” 接下来便是无用的寒暄,典谒缓缓后退,退到门边趁人不注意一闪身便出了门。站在院中略一思索,又往后院而去。 后院无人,只有风闻征夫人和风暖玉聊天的声音。典谒轻声走到屋后,从窗户里偷听二人说话。 “玉儿,你与无蝉成亲十年,怎么肚子还没动静?何时才能让娘抱上外孙啊?”老妇人的声音清晰地从屋内传来。 “娘,这种事怎急得来?”风暖玉道。 “还是大夫不行,下次让你爹从宫里请个圣手来……” 还是无用的信息,典谒转身往外走去。 自在居,典谒在江千夜床上一觉睡到天黑,揉着眼睛稀里糊涂坐起来,见江千夜坐在对面榻上看书。 “公子……我……”年轻的典谒红着脸揉着脖子下床,“我……我怎么了?” 江千夜恢复了平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