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的影子。 总是这样,他所有搬不上台面的阴沉心思都会被展禹宁看穿。谢云暄眼泪模糊地贴着脸颊,耳根通红,踟蹰地贴在墙侧,迟迟未动。 “...我没有怪你。”展禹宁看着他手指上固定的护具,笑容苍凉:“待会就要换律师来了,我就和你说几分钟,过来坐好。” 手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谢云暄的轮廓比往日还要嶙峋。他低着肩膀,在自己面前弯下腰身,仿佛垂首低伏于他,不敢抬头。然而展禹宁知道,十六岁的关越,即使身处无一人为他说话的法庭被众人审判,也依旧脊背笔挺,目视前方,从未向任何一个人低过头。 流连的目光停顿,展禹宁眼中粼光跃动。 如果不是用爱和公平来交易,则必有人流为饕餮,有人流为饿殍。谢云暄失去的太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用尽各种手段去逼人选择自己,强硬地将别人打上自己的标签,却还以为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展禹宁选错了最初的道路,于是干脆放弃了所有选择,变成了一个包揽痛苦的变态,习以为常,自以为是地随便伤害自己,认为都是自己的错。 这样相似又分外不同的他们相遇了。 一拍即合的上位者与下位者,加害者与被害人。究竟是什么逆转了他们?是什么将展禹宁托举而起,又让谢云暄可以垂在他两臂之间低得不需要身份、让胆小鬼金光渡身、让无畏者甘愿退缩。 你知道吗?你刻意留下的痕迹反而是给我了我机会。我不想你真的一个人承担一切。当年就是我死咬牙关,天真地以为一个人能够解决所有,才让事情发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向我求救了。 ——我们之间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谁能想到这番话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的呢?会客室,白炽灯,仅能容纳下一张椅子的两面狭窄白墙之内。展禹宁失笑,竟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才从空隙中伸出手,越过冰冷的栏杆伸出去摸他手指骨折的固定器,摸他粗糙的指尖。他低声喊他说:“我该叫你什么比较好,谢云暄,还是关越。” ——我还可以改变我当时没能实现的故事走向。 谢云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犹疑间开口却又被打断。 “...不重要了。” “老师?” “我爱你。” 他的手指被展禹宁轻轻拢在掌心。 “我想要爱你的心情超越了我想要独自幸福的渴望,也超越了我至今为止所有承受过的痛苦。关越,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多付出一点,这个人可以是我。因为在你爱人之前,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长辈...我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仍然愿意对你的一切负责,所以这个角色可以是我。“ 爱既然是我的心愿,那就已经足够让我从中受益,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大义凛然。 ”你不用觉得我牺牲了什么,我只是心甘情愿被你抓住。” 展禹宁的话音略微一顿,随后再度重复道: “....因为我爱你,甚至已经到了连我自己都未曾设想的地步。” 他的语气如叹息般轻盈柔软,却比海边更直白,更准确,更义无反顾。眼泪从谢云暄眼中夺眶而出,汹涌地顺着下颌滴进衣领。从孩童时期就被剥夺了痛哭的权利,时隔十几年又重新返还给他,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很久之前他扣着展禹宁问你答应我好好考虑,不会后悔吧?展禹宁只说不会,但谢云暄没想过考虑的答案可以是万死不辞也其犹未悔。 他的愿望到底被谁听到了,才让泥菩萨也宁愿渡江。 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说不出这种话了。展禹宁换了只手抹掉谢云暄的泪珠,问他:“我丢掉的眼泪是都流到你那边了吗?” 谢云暄只顾得上摇头流泪,他低弯着腰,将滚烫的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虔诚得犹如祈祷。 “你还记得第一次在你家见面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谢云暄泪眼朦胧,神色恓惶望向他:“老师...” “你向我提出过一个荒唐的条件,还对我说:'老师,这是公平交易’。” 不知道是不是谢云暄的错觉,他看到展禹宁眼角通红,但还是弯了弯唇角和他说:“那么,我现在也和你做一个公平交易。” 铁栏后,谢云暄的瞳孔微微睁大。 “你胆子挺大的。” 这是李承哲在接到展禹宁来电的第一句话。 展禹宁没期望过纪少慈能接电话,或者说,他也从未打通过。但李承哲不一样,但凡他知道了展禹宁试图联系纪少慈,一定会亲自接手盘问清楚,并在事态进一步发展前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就像是谢云暄之前单枪匹马地跑过来找纪少慈一样。 ”连我的反应都算计进去了是吧。“ 李承哲的眼中带着标准的商业冷笑与展禹宁四目相对。展禹宁不置可否,因为他开始的目标,就是为了李承哲。 “被卷入这群富二代的斗争还真恐怖。”李承哲感叹:“连我这种陈年旧事都要被翻出来。” 他恰巧要去出差,临时更改了路线,提前赶了过来。纪少慈在这里有旧房子,两年前,展禹宁曾与他在此大打出手,求自己将纪少慈还给他。现在展禹宁依旧在请求他,求自己帮他另外一个没礼貌的小朋友。李承哲想来还觉得有点好笑,问他说: “你没有一点尊严吗?” 展禹宁不做辩解,他一如两年前带着清瘦憔悴的身体站在那里,却又不太一样了。他不是在卑微地向上请求谁来爱他,他是在以超乎理性的勇气试图爱别人,所以无论自己如何失去颜面。 人为什么会为了所谓的爱愿意低到这种地步呢?李承哲想了一圈,又哑笑想:好吧,如果这个对象是纪少慈,他只会比展禹宁更没有底线。 “我可以帮你和那边搭线,这不算什么难事。但听你的意思,其实关键证据还是握在你的手上。”李承哲说:“但我提前告诉你,即使不会直接面向公众公开,但所有的证据都必须在庭审时出示,并且由当事人相互质证。你想好了?” 你的证词、你的立场,注定你要在法庭上将最想遮遮掩掩的事情拿出来,从头剖白自己。展禹宁隐瞒了三十年,不断否认也逃避自己的感情,第一次拿出勇气还没能将心意送给对方,就要面对的就是公开庭审,迎来注定身败名裂的结局。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命运迟来的惩罚。展禹宁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说: “我知道...但只有这样才能釜底抽薪。” 只有等到所有的不利指控都指向他,再拿出证据,才能为他彻底翻盘。 ——“被告谢云暄,6月8日下午三时进入会所,此后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