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也妮坐在雪地上，抬头看向黑龙暗金色的竖瞳。 “我在这里玩得很开心，巴哈姆特。” 白发的女孩说道。 黑龙昂了一声，继续去推那个雪球。 【蠢龙。】 “走在前面的那些猎人们，已经快要接近雪线了。”女孩语气和缓地说道。 这是与他们当下的玩耍在距离上很遥远的事情。 黑龙疑惑地偏头，以为女孩要提出什么新的游戏规则。 欧也妮只是单纯地在阐述事实。等猎人们来到了气候恶劣的雪线之上，就昭示着竞猎异兽的环节暂告一段落。 他们势必会加快赶路，尽快完成最后一段艰险的路途，前往欧也妮偷听到的那个猎神祭的终点，“号角岩”，也就是恶神巴哈姆特的头骨所在。 欧也妮略掉过程，“也就是说，猎神祭很快就会结束了。” “等猎神祭结束后，”她问道，“你愿意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旅行吗？” 黑龙装作听不懂，转头继续推祂的雪球。 雪山不够好玩吗？祂总也玩不够。 欧也妮笑了，“谢谢你带我看到世界这样的一角。”她伸手捋下长卷发上沾着的碎雪，声音放轻，“不过嘛，世界远比这个更大。” 黑龙的耳朵动了动，祂突然变大了身型。在广袤的雪原上就地一滚，压出了巨大的印痕。 龙也很大。 欧也妮转换了话题，似乎是在自语，“说起来，龙的体型变化有极限吗?” “唔，更大的模样我也见过了，”她的话语中断了黑龙身躯膨胀的趋势，“我挺好奇的，变小会有极限吗？……不会这样就到此为止了吧？” 无拘无束的黑龙巴哈姆特，在捉迷藏以外的情形下，是不愿意将身躯缩减得过小的。 但是在欧也妮皱眉质疑的目光下，黑龙假装若无其事地在雪地上打着滚，身躯却慢慢一点点缩小。 曾被黑龙短暂占用的体重，再度回归自然循环，化为精纯的能量向四周逸散。 浓郁的能量流动着，几乎都快凝聚出肉眼能见的晃动光点。 欧也妮安逸地托腮坐在这能量之风里，暖融融的地之火替她拢着周身热量。 【蠢龙。】 其实……欧也妮在心底偷偷地对【安姆】说，我总觉得巴哈姆特的性格和习性，有点像是我小时候养过的某只宠物。 【宠物？嗤，还能有猫狗蠢成祂这样？】 不是猫和狗。欧也妮摇摇头。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有如此唐突的联想，但记忆中的影像却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她望着眼前突破极限，缩小到差不多只有巴掌大的黑龙，忍不住伸出手指弹了一下。 黑龙被她弹了个仰摔在地，有点懵地抱着肚皮踢了半天脚，猛的想起来啥，借着尾巴用力一打滚就重新翻身起来。 “是只乌龟。”欧也妮没留神将回答说出了口。 在【安姆】回荡内心直抒胸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声中，黑龙体型舒展，瞬间就膨胀回两三米高，一尾巴扫了欧也妮一身的碎雪。 “抱歉，抱歉。您是伟大的猎神，是窥伺邪恶之竖瞳，撕裂恐怖之巨爪……”欧也妮站起身向巴哈姆特道歉。 黑龙已经起飞，往前一头扎进了前方的雪山中，轰得雪块四散。祂扭来扭去地刨雪，打滚，吼叫，活像只无理取闹的巨猫。 当欧也妮感觉到脚底下不正常的震荡时，她顿觉大事不好。 地之火立刻从她心口跳了出来，燃烧的热量在她周身撑起一道淡淡的薄膜屏障，融化了飞来的散雪。 她抬头望去，觉得雪山的“帽子”看上去歪了。 随后，那顶以端庄仪态缓缓滑落的“帽子”，万吨之重的沉重雪云，在轰隆隆的声响中，向她的方向飞腾而来。 黑色席卷了她的视野。黑龙粗粝的鳞甲挡住了她的视线，急遽变大的黑龙用身躯阻挡住了向她袭来的气浪和奔雪。 沉重的雪推着一切阻碍往山下行进。哪怕是黑龙也只能暂缓趋势。 巨大的冲击和加速下，雪浪和黑龙一同摧枯拉朽地往下坠落。 欧也妮晕头转向地往下掉，她窝在黑龙的肚皮下，被推动着往山下滑行。 她猜测黑龙不可能是第一次引发，心中并不怎么担心。 果然，大约数十分钟后，他们的速度逐渐减缓，停滞下来。 黑龙巴哈姆特摇头摆尾地从雪堆中站起身来，低头看看欧也妮似乎没事，有些意犹未尽地，转首想要奔向雪山再来一次。 【养这样的宠物，大抵有些折寿。】 如果它不会变大的话，就没这么麻烦。欧也妮简单地澄清道。 地之火的屏障帮她烧融了乱雪。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抬头看向惨遭积雪压塌的树林。 从来路起，到此地终，这数十分钟的疾驰旅行中，将沿途遭遇的一切都清扫干净了。 欧也妮想起自己不久前的话，“走在前面的那些猎人们，已经快要接近雪线了。” 信这样的神明，大抵是比较折寿的。 欧也妮：龙龙这么爱捉迷藏，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的规则。 第104章 回忆 对第一猎人杰拉德来说，这场久违二十多年的猎神祭，在前半程还算顺利。 圣山内部的时间似乎是停滞的，气候生态与杰拉德上次同它阔别时，仿佛还停留在同一天。 这二十多年来,杰拉德在圣山外围游荡狩猎离界的异兽时，也曾絮絮自语地推测着圣山内部的状况。 而实际情况正与老猎人的推测差不多，也就是——几乎毫无改变。 简直比我这样的老头子还要固执。 杰拉德抬头望向远方的号角岩，望着那持续愤怒、永远咆哮的巨龙岩首时，忍不住会惺惺相惜地生出这样的想法。 异兽们的习性和生态圈也未发生什么变化，或许只有每次的猎神祭能强迫它们打破平衡，淘汰弱者，迁徙寻找更安宁更适合的生活环境，为整座圣山注入为数不多的发展活力。 时隔二十多年，猎人们这次的进山没有给异兽们的生活带来太多的革新。 出于对缺乏经验的年轻人的关爱，杰拉德这次选择了更为保守安全的路线，既没有带领猎人们穿越危险凶猛的锯齿云豹栖息的区域，也事先提醒了年轻人不要去招惹那些看起来很优美的游仙鸟群。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试炼中途，年轻的猎人们遭遇了看不见踪影的“山鬼”。 杰拉德在过去的猎神祭间也曾听过夜里的凶兽咆哮，凑巧见过天空被黑色巨翼遮蔽，但“山鬼”变幻了外形穿梭在猎人之间、戏弄猎人、偷走食物这样的事情，对杰拉德来说也很新鲜。 他设下了埋伏，“山鬼”却没有来找他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