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发麻，为这些流浪者们麻木机械的神情，为他们不知疲倦的重复劳作，以及，为他们逐渐呈现出来的工作成果。 帐篷的缝隙里，篷车的间隔中，他们见缝插针，几乎在每块能落足的地面上，都画下了小法阵。 像冥纸上的戳印一样密密麻麻。 哪怕是之前正面目睹了变异的可怖怪物，都不如现在这个诡异的场景般，令欧也妮浑身颤抖、心神动摇，胸中充溢着震惊、恐惧和愤怒…… 等等。 欧也妮终于醒悟过来。 你怎么了，【安姆】！？ 【安姆】没有吭声，但激烈起伏的情感浪潮仍在源源不断地往欧也妮心中灌涌。 欧也妮不得不闭上眼，装作趴到膝盖上睡觉。 她不再去看场中的情景，深吸着气，分离出自己的心神，脱离【安姆】的影响，并反向安抚着【安姆】的情绪。 片刻后，欧也妮才在心底，缓缓地重新发问。 【安姆】，你认识这个法阵，是吗？ 【安姆】此时终于能喘过气来，如果祂还能喘气的话。 祂的心音听上去仍不平稳，但其中意识终于能被欧也妮辨认。 【那是吾神的法阵！】 【这些愚民，居然敢利用吾神恩赐的法阵，去唤醒别的邪神%*…%*）】 【安姆】明显已气到神志不清，甚至憋出了一连串咬牙切齿的乱码。 但重归冷静的欧也妮，用一道平静的情绪切断了【安姆】的表达。 【安姆】，这是几级法阵？什么效果？有锁吗？ 锁，指的是高阶法阵的授权凭证。 【安姆】当然能心领神会欧也妮的意思，祂下意识地回答，【是三级法阵，只要输入法力，谁都能够使用。】 【吾神明明是为了普惠便利他人，才放开了权限，但如此仁爱宽厚的举措，居然被这些无耻的愚民们利用，用来唤醒已经疯掉的……】 眼看【安姆】即将再次失控，欧也妮不得不继续打断祂。 【安姆】！ 你还没回答我，法术的效果是什么。 【……是对物质的时间回溯。】 这个法术听起来就非常危险。 欧也妮心中升起极为不妙的预感。 ——三级法术的威力，就像坚盾术、乘风术那样，是值得让人打起精神来重视的法术了。 但是，对唤醒神明什么来说，应该还远远不够。 所以他们才要堆叠这个法阵的数量？仅仅靠数量的变化，就能创造奇迹吗？ 说具体点，【安姆】。 如果你不想你的主神的法阵被滥用，如果你想阻止他们，如果你希望待会儿的逃脱顺利进行，你就应该冷静下来。 欧也妮此刻甚至有点释然。 对她的逃跑计划来说，这些流浪者大规模使用的是自己有渠道获知情报的法阵，总比用那些更加古古怪怪的诡异手段要好。 欧也妮用平静的语气，向【安姆】挨个询问。 ——作用对象，法术范围，持续时间，施法限制，慢慢说给我听。 【安姆】停顿片刻后，才终于冷静下来。 祂慢慢地给出了对这个三级法术的详细解说。 【吾神的这个法术，能将施法者选定的物质，还原到过去某个时间点的状态。】 【但施法者必须很了解，被施法的对象在自己回溯的那个时间点是怎样的状态，才能慢慢唤起过去时光的重现。】 【法术效果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而且也仅作用于极小范围内的死物。】 【流失的生命力、消耗掉的法力与神源、发生改变的精神状态，不论怎么呼唤，都不会再回来。】 听上去限制不小。 奈何效果本身实在太逆天，这个三级法术在实质上已经极为强大了。 欧也妮能想象出，这个法术若在自己手上，能有多少种用法。 这个法术无法唤回死物以外的东西，但眼前这些流浪者们，很明显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想要唤醒什么样的记忆。 欧也妮想要找到答案。 她抱着膝盖，微微抬头露出眼睛，再度偷窥场中的情形。 那几个在之前的战斗中，被黑血污染过的流浪者，正相互搀扶着起身，颤巍巍地走过几个已经被完成的小法阵。 欧也妮不知道，这群流浪者原本打算准备什么作为法阵燃料，但看来，他们如今已经有了现成的法力储蓄金。 特赛垂着头，沉默的站在主帐篷的帐口，显然并不因此感到开心。 事情并不因特赛的意志而转移，欧也妮的法术视野能看见法力流动的光芒。 ——那些被污染的流浪者们，挨个触发了他们途经的法阵。 欧也妮忽然想起来，他们所用到的祭品呢？ 【安姆】作为得到神祇厚爱的分灵，每次使用法术效果时似乎是不用额外奉上祭品的。 但欧也妮还记得，她自己过去也曾用过时间与梦境之主神系下的幻象法阵，当时老库克教她使用的祭品是，某种香料？ 【……其实并不需要那些香料。】 【哼，那只是你们人类牵强附会的理解。】 【安姆】不大高兴，【吾神沉睡后，这些人类这么快就将吾神赐下的知识和传统抛到了脑后。】 欧也妮心想，如果不是我隐约能猜到你的神到底睡了多久，我还真信了人类的薄情善忘。 但是，时间与梦境之主这么大方的，连祭品都可以不要？ 【怎么可能！？】 【虽然人类付出的微小代价，远不能与其从神明手中获得的恩赐相匹配。但是收缴祭品，在形式上是很重要的一环！】 【我们怎么可以让信徒产生能不劳而获这样轻松懈怠的想法！】 是是是，我替这些信徒，感谢你们屈尊附就，对人类心理健康状态的持续关注。 欧也妮给【安姆】顺毛。 那你的主神，收缴的祭品到底是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安姆】极微弱地，在欧也妮心底轻轻写出了答案。 【吾神只会稍微拿走一点点，鲜活的情绪和梦境。】 这个说法…… 欧也妮一时无语，又突然明白，为何泛信者们在传播和使用这套神系的法阵时，偷换概念，改掉了关于祭品的说辞。 她问【安姆】，所以，我得庆幸自己情绪够充沛，才没在使用那个幻象法术后，变成失去神采没有高光的自闭症吗？ 【只是，一点点！】 【安姆】立刻强调分量。 【妳看妳当时都未能察觉！】 【人类的思维那么活跃，很快就会转移视线，产生新的情绪。正常情况下，这根本不会影响到信徒们的日常生活。】 【安姆】为自己的主神申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