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地没有做防汛,基坑也没有排水沟, 水位还在涨, 板房里滞留的工人必须尽快撤离。”他干脆地下达指令, “和滨江道中队通个气,检查所有水道, 做好后续的排涝清淤。” “明白!” 陈焱抬腿跨上消防车,没看座位上的女人,拿过制服就往身上套。 他还想出去救援。 黑色的短袖掩掉男人肩背上的血迹, 就好像他没有受伤一样。 就好像, 他根本不会疼一样…… 祁汐看着陈焱踢掉水淋淋的鞋, 两脚蹬进救援靴, 提起裤腰。 她眼睫颤了下,轻声:“你受伤了。” 陈焱手上的动作微顿,撩起眼皮睇她一眼。 “我有数。” “……” 拉链发出细微声响,男人又低低出声:“救护车马上到,会送你去医院。” 顿了下,他皱紧眉:“你不知道看天气么,就他妈非赶着暴雨这会儿出门?” 男人的语气又重又硬,鞭子一样抽到祁汐的心上。 她咬咬牙,开口很平静:“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我去陵园做什么。” 陈焱眼睫动了下,撇开,没再吭声。 他伸手拿过橙色的外衣穿好,刷地抽上腰带,勒出紧峭腰身。 祁汐没有转开视线,两眼一移不移地看着他:“你又为什么赶着暴雨去陵园?” “路过吗?” 陈焱的手定在腰间,黑眸缓慢抬起来,盯住她。 四目相对,视线都是用力又收敛的。 都在从对方的眼中寻求在乎的证据,又都在竭力证明,自己才是不在乎的那一个。 陈焱的眸光随着两人间的缄默一点一点拉深了。 他喉结重重滚落:“不是路过。” 祁汐眼神闪跳。 差一点就溃不成军。 她太过贪恋他的怀抱和安全感,刚才被他拥进怀的一刻就有了决定:只要,只要陈焱愿意迈出一步,她就立刻跑完剩下的路,一头扎进他怀里。 就算他推开她,她也赖着不走了…… 祁汐指尖不自觉收紧,掐上湿漉漉的裙边,沁出水来。 她深吸了口气,面前的男人同时抬起头——眼里又是一片近乎冷寂的平静了。 “你为什么要回浔安?”他问她,嗓音压得又低又沉,黑眸直白又灼亮。 “不是不肯呆在这个破地方吗?不是怕变得跟我一样烂么?那还回来干什么?” 陈焱停住,气音嗤出一声:“后悔了?” “……” 祁汐看着男人,悸动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却又不觉意外。 ——这就是陈焱。 她认识的他,喜欢的他,想念的他,就是这样的。 可以为她豁出性命。 却绝不会先出迈那一步。 他的气还没消。 气她口不择言。 更气她没有选择他…… 车外的雨声又重了一层,工地上传来轰然倒塌的声响,消防队员们在大声呼喊什么。 陈焱拎起座位下的头盔,手搭上车门把时,又倏地顿住。 他偏头看保持静默的女人,目光很深。 “这么多年,你后悔过么?” 祁汐像没听见男人的声音似的,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唯有一张脸越来越苍白,好似下一刻,整个人就要碎掉了。 陈焱没再说话,转头推开车门,跃身而下。 橙色救援服上的反光条一闪而过,男人重新走进肆虐的雨里,没有回头。 风暴混合着冷水涌进来,祁汐不由打出个哆嗦。 她比刚才泡在水里,滑向深坑时还要寒冷绝望。 车外,救护车从远方传来,声声渐近,盖过大雨。 祁汐阖上眼皮,慢慢拢起眼中的雾气。 **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到了晚上才变小,之后一直淅淅沥沥,不肯将停。 滨江区是全城地势最低的地方,警情不绝:被淹的车,被困的人,坍塌的路,淤堵的河道……消防,武警,医护出动不停,异常忙碌。 解放军九〇四总院。 临近午夜,夏清和从下行的电梯里出来,直奔一楼的急救留观室。 她推门而入,房里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床上坐着的男人没穿上衣,受伤的右侧肩背被包扎缠裹,白纱布绑在硬邦邦的麦色赤膊上,对比强烈又扎眼。 望着那副男人味十足的宽肩窄背,夏清和的脸腾地就红了。 没等她移开眼,陈焱已经抬起胳膊,哗啦拉上了床帘。 一阵窸窣后,帘子重新被拉开,男人身上套了件深蓝色的训练服。 他背对着床整理下摆,没往她这边看。 ——在刻意疏离。 夏清和脸色冷了下,站在原地没动,一贯矜傲的姿态。 段凌云走过来,主动开口打破僵局:“你今儿值夜班?” 夏清和抿了抿唇边,不置可否:“加班了,过来看看。” “怪不得。”指导员点点头,视线在他们之间游走一瞬,“我先回队里了。” 夏清和颔首:“好,拜。” 段凌云往外走,转身带上门时朝陈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跟人说话。 床边的男人目不斜视,没搭理他。 门被轻轻掩上,没有关。 陈焱不紧不慢转过身,淡淡看了眼一身白褂的女医生。 “你怎么过来了?” 夏清和紧绷的脸色松了下,她往男人跟前走进两步,拿出X光片。 “你拍的片子出来了。” 目光落在她脸上,她银丝框后的眼关切又责备:“骨头没事儿,算你运气好。” 陈焱接过来,唇角扯了下。 “拍片归你们心理科室管了?” 夏清和没理会男人话里的讽意,又问:“这次怎么伤的?” 陈焱很简略:“车撞的。” 夏清和没出声,定定看了男人两秒,突然开口:“是她吧?” 陈焱眉心动了下,不答。 心理师将男人最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更加了然,目光也愈发灼灼:“就是她吧——” 她眉心紧了紧:“你今天要救的那个女人?” 陈焱舌尖顶了下腮侧,不咸不淡:“我救过的女人多了去了。” “是。”夏清和轻嗤,“但让你这么不要命,还恰巧和你做过高中同学的,就这一个。” “……” 陈焱撩起眼皮阴沉沉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明确给人危险的压迫感。 ——像是被戳到逆鳞的兽。 夏清和不闪不避地回视男人。 “她今天路上碰见的是黄姐,你没认出来么?哦,你不认识黄姐,她老公你知道的——比我们大两届那个路学长,现在在我爸手下。” “我刚去看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