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了几世的凄风苦雨,可他第一世的小师弟居然以这种更紧密的关系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而景霜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弟弟了。 这份已经经历时间磋磨淡化的恨意重新席卷而来。 裴朔雪不准备告诉景霜这一段因果,因为景霜最想要的,他给不了。 景霜最想要手刃仇敌,可他杀不死自己。 因果错差,不可违逆,裴朔雪只能尽力去偿还宋明轩的因果——抚养忍冬长大,就当是全了他这几世的孽果,而此后的转世,裴朔雪会让冥王做些手脚,不让他被景霜再找到。 世间因果驳杂,流年似水,不可转圜。过而不究,才能长久地活在这个世上。 “神君!” “少主!” 裴朔雪被卡得死死的,仍然不忘偷摸顺顺景霜因灵气不稳没收回去的尾巴,乍一听到人声,手间的尾巴从指缝流走,惊得他吐出半截舌头。 锁灵阵破了? 妖族的左右护法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只毛团被狐妖死死地攥在臂弯内,一副翻着白眼要被勒死的样子,他们赶忙上前,两道光芒自手中的狼牙棒冒出,直指景霜的命门。 景霜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管抱着裴朔雪不松手,裴朔雪犹豫了几秒,还是给了他一脚,把人踹了出去,躲开了两个护法的攻击。 景霜踉跄着倒在一边,吐了一口淤血出来,眼中清明了不少。 裴朔雪见他要醒,识相地往左右护法那里一跃。 逃命的瞬间,他还不忘转了个弯,在面容冷峻的男子要接住他的时候,陡然扑进了一旁女子的怀中。 妖族左护法墨淮是只蛇妖,身上冷得要命,而右护法白滢本相是只讨喜的狮子,裴朔雪自然是选了白滢。 白滢被天上掉下来的小兽砸了个正着,欣喜道:“小少主喜欢我?” 墨淮目光微动,而后警惕地挡在他们身前,环顾了四周,道:“神君呢?” 裴朔雪默默地举了一个爪:这儿呢。 白滢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裴朔雪,见他举爪,捏住了他的爪子,惊喜道:“小少主的肉垫是粉色的!和我一样,难怪小少主喜欢我!” 裴朔雪反手给了她一爪子,在白滢的脸上印上了一个肉垫印子,张牙舞爪地往墨淮的眼皮下扭动,一字一句道:我在这! 只可惜,他自以为字正腔圆的三个字,脱口而出变成了幼崽的呜咽声,而在场的两个傻子居然一个音节都听不懂。 景霜抹了一把唇间血迹,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们走,找到少主就行。”墨淮深深地看了景霜一眼,显然不想和他交手,白滢傻乎乎地没发觉什么,听话地抱着裴朔雪就跑。 裴朔雪见这两人的状态倒像是认识的,不过他转念一想,景霜好歹也是只大妖,没有叛出妖族之前能和墨淮认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帮我带句话。”景霜突然高声道。 白滢顿住步子,好奇地回头,裴朔雪随着她的动作面对景霜,正看见他嘴角扬起的一抹笑。 “帮我问问他,这一世过得可好?”景霜低低笑着,苍凉的笑声中带了一丝快意,“他守一生古佛,我入一世青。楼。问问他,闭眼念经的时候,可心安?” 裴朔雪知道他已经恢复神志,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饶是在风月事上不甚擅长的裴朔雪也隐隐听出不对来,景霜和宋明轩在这一世真的只有恨吗? “下一世,再见。”景霜轻声道,“下一世”三个字被他咬得嫉恨中带着暧昧。 裴朔雪想从他的眼中捉住些什么,却被他浓烈的自嘲意味和狠戾目光灼伤了眼。 “景霜,别太执迷不悟!”墨淮冷言出声道。 景霜像是被踩到痛处,猛然暴怒道:“你没资格说这句话,滚!” 遒劲的掌风扇过来,却只是刮断了墨淮的两根头发,凝聚成一个透明的结界,无声将他们三人隔绝在外。 结界内的那个人转过身去,背影孤寂又坚忍。 墨淮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敛了眸子,低声道:“我们走,回妖族。” “少主也带回去吗?”白滢举着裴朔雪送到墨淮身前,道:“我探了一下,少主伤受得不轻,灵力也没了,我们是不是该找神君给他治治?毕竟少主在神君身边待了这么久,气息什么的都随了神君,妖族恐怕难治吧。” 墨淮瞥了一眼裴朔雪,眸光微动,言简意赅道:“先带回去再说。” 裴朔雪蹬脚就想跑。被当成狸猫已经够憋屈了,居然还要被带回妖族,等他恢复真身再赶回来,人间都不知几个春秋了。 裴朔雪费劲巴拉地在白滢手中扭动着,挪了半天都没从她的手心挪出去半步,心道:这个狮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少主一定是想王上了,一听到我们说要回去,兴奋得不行呢!”白滢没心没肺道。 “嗯。”墨淮淡淡地应了一句,瞥了一眼裴朔雪正拼命往外拱的脑袋,道:“城中行走不便,遮一下吧。” 白滢低头看了一眼裴朔雪愤愤咬着袖口的样子,顺势将那截衣袖盖到裴朔雪的头上,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 旭日初升,城中早市开了有小半个时辰,街道上的人流不大,墨淮在前面开路,一个劲儿地往偏僻的巷子里钻,白滢紧跟了几步,问道:“我们不驾云吗?” 墨淮唇线紧绷,没有应答。 白滢嘴不肯闲着,又问:“刚才楼里的那个你认识?我看他好像是只狐狸,在族中我好像没见过这么一只狐狸。” 墨淮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头顶上一闪而过的麻雀,转过一个拐角,换了一个方向走。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和你有什么旧仇吗?”白滢依旧自顾自说着,自己说的欢快,也不管他有没有应。 这次,墨淮倒是答了。 “一只白狐狸为了我去了趟人间,然后丢了性命。”他的语气淡淡,没有流露出别人为他送命的愧疚,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神情淡漠,语调平平。 裴朔雪不折腾了,从白滢的衣袖中探出两个两个毛茸茸的耳朵立着,听得起劲。 “那只白狐狸就是方才楼里那位的弟弟。”墨淮补充了一句,话是对着白滢解释的,眼神却瞥到那一对白毛耳朵上。 “啊?”白滢消化了一下这个复杂的故事,喃喃道:“你好……负心……” 白滢看过一点人间的话本子,也不管两人之间是否有情愫,只觉得那只白狐狸很可怜,脱口就给墨淮冠上一个“负心汉”的名头。 墨淮怔了一下,嘴角微弯,扯开一抹笑,“是负心。” 白滢看着他嘴边的笑,默默地往旁边移了两步。 “过来!”墨淮突然拉了她一把,眼睛定在小巷口一个卖荷包的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