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 陈砚头一回问出这种窝囊的问题,心里却非常没底。 宋静原没接话。 每分每秒都变得很漫长。 她陷入了沉思。 怎么可能没有? 当然有。 他是她的情窦初开,是整个少女时期最纯真的梦。 她比谁都想和他走到最后。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努力过了,但也只能这样了。 有些幸福,注定不属于她。 既然已经决定要当坏人了,索性把绝情的话说到底。 “是。”她向前走了一步,甚至没回头,“你说得对,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很喜欢你。” “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当时奶奶生病,我一个人有些六神无主,想着有你在身边陪着也不错。” “现在我不需要了。” 陈砚急着打断她:“我不信!”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下:“陈砚,再见。” 再见,我的少年。 以后的日子你要永远幸福,再也不要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 陈砚没再追上来。 挽留人这种事儿他从来没干过,准确点说,之前他都是被挽留的那个。 他站在病床前,看着宋静原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没由得笑了下。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他恍惚记得,高二刚开学的时候,和宋静原他们一起上化学课,下课往教学楼走的路上,遇见艺术班在训练。 那时候他刚把祝澜甩了,沈枝意在后面吐槽说就他这么浪下去,等真遇见喜欢人那天,不怕遭报应吗? 当时他不屑思考这些。 没想到。 他的报应是真的来了。 …… 宋静原从病房里出来,巨大的难过蔓延出来,但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走出没几步,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几个月不见,温瑶将一头波浪卷发换成了齐耳短发,上身是露脐短衫,眼线上挑,整个人多了几分媚气。 她冷着脸瞪了宋静原一眼,一言不发地进了病房。 宋静原顿了几秒,继续向前走。 陈老爷子在走廊里等她,宋静原过去打了个招呼:“陈爷爷。” 陈老爷子平静地扫视她:“都说完了?” “嗯。” “这张卡上的钱足够你完成学业——”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张蓝色信用卡,被宋静原推了回去。 “陈老先生。”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叫他。 “我早就说过了,我什么都不要,我之所以能答应你,是因为我喜欢他,也相信你是真的为他好。” “请不要用钱来侮辱我对他的感情。” 陈老爷子收回手:“去哪个城市定好了吗?”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烦陈老先生操心了。” 陈老爷子脸上出现了一丝缓和的表情:“你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她没有力气再去配合他说这些体面话,转身离开。 没想到温瑶会在出现在楼梯转脚,她双手撑着阳台的大理石板,像是在等她。 宋静原无力地朝她笑笑,温瑶仍然没给她好脸色,直接道:“下个学期,我会转到崎高。” 宋静原愣了秒,随即恢复常态:“挺好的,这样你就能和陈砚经常见面了。” 温瑶冷笑一声。 宋静原没有把握地攥了攥手掌:“既然今天遇见你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温瑶个子比她高一点,垂眸睨着她。 “希望你能好好照顾陈砚,他……” “宋静原。”温瑶抬起手,克制片刻又放下,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满是不耐烦,“我从来不屑于接受别人的施舍,也不乐意帮别人照顾男朋友。”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你要是真关心他就自己留下来照顾,我家在崎源有一套房子,地方很隐蔽,我在这边认识不少人,如果你需要的话,什么忙我都能帮——” “温瑶。” 宋静原好像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平静打断:“谢谢你。” 她上前一步,自顾自地抬手抱了抱她:“其实我还挺想和你当朋友的,可惜没机会了。” 温瑶一把推开她:“一定要走对吗?” “对。” 她双眼发红:“你配不上他的喜欢。” 宋静原没否认:“是,我配不上。” “没想到你看着温柔,实则比谁都心狠。” 宋静原抿着嘴,对她的控诉全盘皆收。 “有缘再见。” ……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小雨。 崎源的天气就是这样,上一秒还晴空高照,下一秒,瓢泼大雨已经拍下来了。 宋静原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任由着雨水将自己淋湿,好像身上的痛楚越明显,心中的难受就能少一点。 她回了平溪巷,将东西收拾在行李箱里,给房东阿姨打了个电话,说很抱歉,这房子她没法继续租了。 女人出奇地善解人意,以为小姑娘是受不了房子的环境,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还把租金一起退了。 拉着行李箱从平溪巷出来,她又回到老房子那里,将陈砚的东西打包好,折回医院,委托护士帮忙送到425病房病人的手里。 一切打点好后,她去了奶奶的墓地,那片荒地好像望不到尽头,空气里都带着让人不适的湿冷。 她买了一束花,放在碑前。 “奶奶,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的状态又恢复到了老人刚去世的那个样子,眼角眉梢都是颓废,像是周围没有生气的枯草:“宋泓明在外面欠了很多债,他们经常来找我的麻烦,我无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了。” 沉默片刻,她叹了口气:“但是我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我骗了他,还伤了他的心。” “其实那些让他难过的话,都是我说的谎。” “但是奶奶,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她的声音染了哭意:“奶奶,只剩下你能理解我了。” “我好想你啊奶奶,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她带着行李箱,坐上了通往另一座县城的绿皮火车。 狭小的车厢里挤着很多人,扛着行李外出务工的农民,从外地赶着回家奔丧的青年,他们相互交谈着自己的人生经历。 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倒退,连带着那些旧回忆也跟着一起闪退,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看着就觉得压抑。 她想起多年前的雪天,她站在家楼下,苦苦哀求吴雅芳不要离开,最终也只能眼看着那辆出租车在视线中越来越小。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告别应该是郑重地、盛大的,大家相互笑着挥手,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告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