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后退半步。扶旸所有情绪一向都是淡淡的,断不会如此嬉皮笑脸,不知所谓。 她没有回答虞渊的问题,沉默地随他走进厉善塔内。 之后几日里,神殿因虞渊口中的内奸之事人人自危。虽然没人愿意相信虞渊有能安插内奸的人缘,但大长老谨慎起见,还是清理了一大批人。神殿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虞渊日子过得却分外悠闲。 从那天起,他似乎放弃挣扎,每日出门都会薅一团天上的云彩带入厉善塔,在众妖魔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中怡然走上九十四层,来到火池边,将大团云彩撕扯成一缕一缕的轻絮,投喂给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火,一喂就是一整天。 一副摆烂姿态。 直到某日,虞渊在厉善塔内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拿云喂火。 与此同时,厉善塔塔身上一扇隐蔽的小窗间,一团团浸满灵力的云连成一排,从窗口挤了进去,飘向九十四层火池,如一条引线般将燃烧的火种引出厉善塔。 传世面色一变,连忙拽着虞渊走出厉善塔。 二人出去时,只见此时明明该是正午,但火烧云却布满整个天空,万里晴空被火蒸成一片晦暗发黑的闷红,如一个天地将倾的逢魔时刻。 “你到底……” “轰——” 一声震彻天地的轰鸣打断传世的问话,紧接着热浪如横刀扫来,一波接着一波,直将二人扫飞出去。好在虞渊在事发前一刻提早调动神力护体,又在爆炸来临之际整个人闪身躲进厉善塔内,才不至于显得这般狼狈。 厉善塔受余波影响剧烈摇晃,抖落大块碎石,仿佛随时可能倒塌。整座塔内群魔躁动,纷纷开始用灵力轰击宝塔,妄图逃出升天。 虞渊不动声色从混乱中抽身,临走前好心地用神力加固塔内封印,让厉善塔看着摇摇欲坠,实际怎么也倒塌不了。 深藏功与名。 厉善塔外,热浪余波消退后,只见火烧连云的尾部,原本桂殿兰宫庄严屹立的地方,此刻已化为一片火海。 神殿,炸了。 “真狠呐。”虞渊面对此番壮阔之景,情不自禁地喃喃。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传世没有虞渊机敏,爆炸余波来临之际慢了一步,被虞渊反手关在塔外,此刻倒在地上,满身狼狈。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寸步不离地守在虞渊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什么他还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犯下如此恶行? 难道真的有所谓内奸存在? 虞渊摸了摸鼻子: “我哥和我心有灵犀,对我真好。”一口口巨锅从天而降,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愣是将他武装得刀枪不入,无从辩白。 “不可能,扶旸不会做这种事,你到现在还想栽赃他!” 虞渊懒得理她,趁着神殿如今乱成一锅粥,无暇管他,此时不跑,等他们反应过来,不管炸神殿的究竟是谁,完蛋的都一定是他。 想到这里,他抱紧自己,逃得飞快。 刚逃两步又想到什么,回过神来,一脸严肃地盯着传世。 传世被他目光看得发毛,却见虞渊忽然朝她伸手。 然后将她身边长明不灭的宫灯捡走,嘴里还不忘自言自语: “好东西,一看就知道值不少钱。” 还未等传世反应,他又逃成一阵风。 …… “……虞渊!” 永不熄灭的火海将神殿燎成一片废墟,若不是扶旸及时用神力强行镇压,此间怕是只剩飞灰几许。 大长老的胡须被火烧得参差,看着在九重天上屹立千万年不倒的神殿在他手中变成如此残破模样,胸膛剧烈起伏,怒极之下竟喷出一口鲜血。 扶旸连忙上前搀扶,悲悯的面容上头一次露出几分无措: “大长老,小渊他不是有意……” 看着这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他终究还是将话语哽在了喉头。 “扶旸大人不必劝了。此子天性本恶,即使再如何努力教化,怕也难以向善。更何况他还犯下如此滔天恶行!您不只是他的哥哥,更是天下的神明,若继续袒护他,世间遗祸怕是更深远矣。” 大长老闭上眼,一瞬间像衰老了许多岁,再睁开眼时,眸光已被仇恨覆盖,就连语气也嘶哑得如同恶鬼, “来人,去请‘尽黄泉’来,老夫要亲手诛灭此孽畜!” 他话音刚落,扶旸忽觉自己脚下的土地传来异动,一寸寸土地被纵横的锋锐之气割得龟裂开来。 九幽地动,苍穹色变,地上纵横交错的口子间,忽然汩汩地冒出黑水来。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些黑水竟是怨气过于浓郁凝结而成的。 扶旸从来没想过神圣庄严的神殿之下,竟然深埋了如此多的怨气。 无数怨气黑水持续涌动,将一柄颜色苍白的骨刀送了上来。 在骨刀出来的那一刻,周围温度降低,火势减小,饶是扶旸也打了一个冷颤。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冷和邪异,就连神也会感到颤栗。 “这是尽黄泉?”扶旸的目光闪了闪,垂着眸子不经意问, “穷碧落不是被小渊……虞渊带走了么,尽黄泉又是什么?” 大长老拒了扶旸的搀扶,上前两步,深吸一口气勉强握住骨刀: “天下皆传穷碧落乃弑神之刃,但事实上,它只是‘神之刃’——当初创世神尊亲手打造的随身佩剑而已。真正杀死神明的东西,出自于他自身。” “原来尽黄泉才是《创世神本纪》上真正的弑神之刃。” 在大长老看不见的地方,扶旸垂着眼睫,唇角轻轻提起,露出一抹有些渗人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啊……” 虞渊一路畅通无阻,安然地穿越八重云海,只差最后一层便能抵达人间之际,脚下云海忽然变了颜色。 风雷涌动之间,天空忽然裂开一个缺口,九重天上一股森寒杀机骤然锁定他。紧接着,一把通体苍白的骨刀从天而降,朝他斩来。 虞渊大骇,运转身法全力躲避,然而那骨刀却像嗅到腥味的狼一样直直追着他不放。他不敢大意,运起所有神力抵挡,一点点削弱骨刃来势。 强横无匹的神力将其挡住一瞬,下一秒却像是被它蚕食一般,不再起任何作用。 最终,骨刀穿破重重阻碍,刺入虞渊血肉。 鲜红热血洒向云层,如一场细密的雨。 心脏还差一寸便被刺穿,但千钧一发之际,本该穿胸而过的骨刀却像被一股未知的力量阻碍着一般,不仅不得寸进,还被一寸寸从他心口逼了出来。 虞渊看着掉在地上的骨刃,大惑不解,但耳畔已听得追兵将至之声,他捂着自己发冷的心口,一步一踉跄地走下最后一层云海,重见人间城池,秀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