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修士例行查问。 “少主,宋远。”死侍气息微弱。 这时自结界内走出来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他叫停众人的盘问,俯身查看我们主仆后,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勉强聚神抬头。 明眸皓齿,眉眼如玉雕琢。我头一回见过这样仙气翩然的少年。 刚经历了一场仇家屠戮,我神思恍惚:“我叫阿远……” “嗯?”他神色微变,又细细端详起我来。 “爹和娘……叫我阿远。”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娘是……!” 他从死侍手中接过我,将我横抱起,一刻不停,运步如飞,匆匆上了华山。 再后来,玉蝉真人赐了我新名字: “一入道门,断绝红尘。即日起,再无临安宋远。” “你便是,宋遥。” 裴轻尘焚香,为我更衣。 “师尊起的名字……听上去怪冷清的。”少年骄矜一笑,“宋遥,遥遥无期的遥。远字就不同了。道尊羽化前常说,天高地远总能相见。还是远字好些。” “我还能叫你‘阿远’吧。”少年裴轻尘蹲伏在我身前,冠饰美玉,日光下熠熠流辉。 裴轻尘待我极好,很快招来同门妒忌。他们私下讥讽: “阿远是谁啊?” “成日里让裴师哥叫他的乳名、真不害臊!” 我还小,在凡俗家里骄纵惯了,哪里懂得这些处世之道,只顾哭着找裴轻尘撒泼: “以后不准你叫我‘阿远’了!我是宋遥!我是宋遥!”没有人可以倾诉,我只能把一腔脾气都发泄在最亲近最信赖的人身上,这个冤种自然就是裴轻尘,“哥,我是宋遥!你明白了吗!不许你再叫我阿远了!呜呜呜……” 裴轻尘自小长在华山,只晓得修行,哪晓得带孩子。看到我这样他又疑惑又好笑: “好、好……哥记住了。” 我还是哭。 裴轻尘显得很无措:“……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停住哭声,两眼含泪恨恨地说:“不好!” 裴轻尘无语。 …… 16 裴轻尘见我蹲在檐角神色滞滞,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将剑背于身后,想伸手拉我回去。离我近在咫尺时,他喊道:“阿远!” 然而他的喊声渐渐淡去,我识海中心魔声音又高了,喧宾夺主,念白一般在我脑内盘桓: “裴轻尘的情爱都是虚妄!他裴轻尘一门心思修行,只顾着他的飞升大计,两年前他就问过覆纶仙子所谓渡劫,诸般劫难当中是否包括了情劫!他还问何谓太上忘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说什么道侣,无非要你成为他的炉鼎!他……” 我的两手渐渐不受控制,无端的恨意在我脑内蔓延。识海中那声音还未讲完,待我回过神时,我竟已经一剑刺穿了裴轻尘。 也许是最后一点良知,使我避开了裴轻尘丹府,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将他刺了个洞穿。 “这一剑,是还你的。”我收剑回鞘,顺手割去自己的一角衣袍。 “裴轻尘辱我在先,又污蔑我私吞秘法、同魔门苟合在后!破镜功法乃我青城绝密,无须交予华山!不日起,青城自成一派!” “我宋遥今日同裴轻尘割袍断义,再不是兄弟!” 这一幕众人始料未及。他们纷纷聚上去,扶住裴轻尘惊呼: “长寰道长!” “道长——!” “宋遥!长兄如父,你竟罔顾人伦、欺兄叛道!” “他将你从一个顽劣不堪的小儿拉扯大,而你……!宋遥!” 裴轻尘伤得并不重,他拒绝众人搀扶,将手一挥:“今日之事,诸位不必再说,也务必守口如瓶。” 裴轻尘绝无大碍,只不过,真气大动,怕是要闭关几天养伤了。 我冷哼一声,闪身离去。 这回再无人拦我。 17 我走的却不是下山的路——我回到了从前裴轻尘的旧邸。 许多年前,我同裴轻尘就住在这里。 白墙玉瓦,瑶草琪花,甫一过月洞门便芳菲袭人。裴轻尘早已迁居,却仍将这里维护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脚下青砖竟没有生出半点青苔。 正要更往前走,隐隐有话语声传来。 我屏息隐身,才又循声走去,发觉是一男一女两名在此处做洒扫的修士。 “大师哥可真厉害,将那魔头打得闭关了!” “欸?不是说不分胜负么!” “你懂什么!大能过招,说不分胜负那都是表象。你且看他们神色虽然自若,满口说着‘承让’的谦逊之词,实则内里受创不小啦……” “那一战之后,魔头闭关到现在没半点消息,水云天上下大小事物都是玉篱那个妖女在打理,可不就是梅宵重伤在身么!” 越听,我心里越是忐忑不安,想到梅宵赠我那柄洞箫,我立刻将它召出。 箫管通体黯淡无光,并指一探,竟连半点魔息也探不出来了。 远处交谈声又响起: “大师哥那是给魔头留了点面子,表面看没有大碍,实则将他打了个半死,哼!” “这么厉害呀!” “你忘啦,咱们大师哥的剑,可是降魔剑!金翎一出,仙龙吟,妖魔退避……” 那男修为讨女修开心,讲到激动处,还拿起扫帚,胡乱比画一通。 女修将信将疑,啐他一口:“得了吧你!快别学裴师哥了!他是流风回雪,你呢、你是屎壳郎滚粪球!” 18 回了青城,我看过风南与文笙伤势,见已无大碍,便让风南打点青城上下事务,又将众人召在殿前。 “即日起,青城自成一派。只有青城门人,再无太虚青城。”我当众宣布这个消息, 众修士低声私语,有的面露惶恐,有的讶异,有的嬉皮笑脸。 待他们议论的嗡嗡声小了下去,我才负手朝下朗声道: “诸位一定想知道‘破镜功法’。不错,如今本座手握着玄门百家失传已久的秘法绝学,万望诸位潜心修道,资历上乘者,将得本座亲传此法。” 也许是我这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风南朝我微微侧目。 连轮椅上的文笙,都略略抬起了头,眼睛瞟向我。 他们一定在想——我到底有没有破镜功法。 要说没有,我都堕魔了怎么还能有如今的修为和稳重心性; 要说有吧……我又藏着掖着没让他们见着东西,实在很可疑。 我微笑:“两位师哥有伤在身,待伤好之后,本座自会亲授破镜功法。” 他们二人闻言,猛地侧头来看向我,脸上诧异难掩,又暗暗藏有一丝难以置信。 “青城三侠,三人成阵。即便本座是掌教,却也晓得饮水思源,不忘两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