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 下午,漆月在家包饺子,漆红玉坐在一边,摸索着帮她擀面皮,一边听着喻宜之买的那个收音机。 一个个饺子洁白可爱,弯弯的,像一个个小月亮。 漆月告诉漆红玉:“奶奶,我今晚先到大头家吃一口,再回来陪你。” 漆红玉连连说:“哎,你去你去,他们家的年可不好过啊,说起来也是可怜。” 晚上六点多,漆月骑摩托车到了大头家楼下,没进去,倚着摩托车点了支烟。 有外地回来过年的青年路过,不知道她“漆老板”的名头,对着她吹口哨:“美女,没地方团年么?要不要跟哥哥走?” 漆月一个冷眼飞过去,放平时她也许会懒洋洋的调笑几句,但今天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她抬头望着大头家的阳台,吐出缭绕的一阵烟。 各家有各家的难,走到她和大头这一步的孩子,个个背着蜗牛壳,挖进去,都是漫漫黑色的潮。 七点,漆月准时掐烟上楼。 一进门,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身姿笔挺,正对着门口灵位参拜,那灵位供奉的黑白照片,有张过分年轻的脸,分明的棱角有着和参拜人同样的坚毅。 大头爸爸垂着头沉默,大头妈妈在抹眼泪,大头在一边手足无措。 他总幻想过了这么些年,今年过年能好点,却还是把每年的情景重来一遍。 原来,过去哪有那么容易过去,看起来愈合的那一道疤,轻轻一揭,仍是模糊的血肉。 漆月走过去,挽着大头妈妈的胳膊安慰。 穿警察制服的人敬完香,又对着大头爸妈标标准准敬了个礼:“叔叔阿姨,我们不会忘记章昊的牺牲,祖国和人民也不会忘记!” 这话于他并非虚假的口号,漆月从那双坚毅的眼里能看到铮铮铁血,藏着无上信仰。 大头的哥哥章昊曾是边境一名缉毒警察,在几年前的一次对战中牺牲,从那以后,他战友每年都有一人来陪大头爸妈过年。 今年来的警察,就是大头嘴里的“祝哥”,因为在毒贩面前露了脸而被调到邶城。他好几年才请到这次过年假,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老家,没想到他选择来了K市的老战友家。 漆月陪大头妈妈坐了一会儿,等大头妈妈情绪平复了才回家。 只是她自己心里的漫漫潮水,反而又被勾了起来。 为什么人总要面对离别? 生死,距离,一切的一切。 她把摩托车越骑越快,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但心里的空洞并未被填满,反而越撕越大。 直到锁摩托车时,口袋里手机滋滋响起,她接起还未等对方说话,便迫不及待开口:“喂,喻宜之?” ****** 邶城,喻家别墅。 喻文泰并非一个传统守旧的人,但春节还是要过的。昂贵而冰冷的大理石餐桌上,各种冷食摆满一桌子倒也丰盛,大多是火腿鹅肝鱼子酱之类昂贵的食物。 喻文泰叫喻宜之:“去挑一瓶红酒吧。” 喻宜之意外:“我么?” 喻文泰笑:“翻年你就十八了,大人了嘛,可以挑酒了。” 喻宜之默了下,喻文泰反复提起十八岁生日这件事显然刺激了她,几乎嘲讽的提示着她成年以后更不得解脱的命运。 但她还是顺从的向酒柜走去,手脚发抖。 说不上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也许,还有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兴奋? 她都没想过上天会给她这么个绝佳的机会。 果然是看她太可怜了么? 她打开酒柜,挑了瓶很贵的,毕竟过年是大事,又问阿姨:“开瓶器呢?” 阿姨正走过来帮她拿红酒杯:“就在你左手边抽屉。” 喻宜之觉得一个看上去再儒雅的男人也迷恋权势,这从喻文泰的红酒杯可见一斑,他的红酒杯方形镶繁复金边,让人联想起古代帝王,并且这酒杯只能为他所用从不让别人碰。 喻宜之找到了开瓶器,阿姨问:“你自己可以么?” “可以。” “那我出去取三文鱼了,先生点了新鲜的三文鱼,但今天只能送到小区门口。” “放心,去吧。” 阿姨解下围裙匆匆走了。 喻宜之看看旁边,有一叠备来切水果的手套,那一刻,喻宜之心里的恐慌被无限放大,她更剧烈的发起抖来。 她遥遥望了一眼客厅,喻文泰正在跟朋友打电话,中气十足的谈笑。 喻宜之快速摸出手机给漆月打了个电话。 她快要窒息,急需一点力量。 漆月那懒洋洋的调子,从手机里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喂,喻宜之。” 喻宜之一下子笑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好神奇。 她放柔了声音:“你干嘛呢?” 像在打一通无关紧要的闲聊电话。 漆月的声音带着风的味道:“刚从大头家回来,锁了摩托车往家走呢。”她拍拍自己脸:“今天风还挺冷的,不过应该没邶城冷吧?” 喻宜之笑着:“肯定没,我在没暖气的室外脸都要僵掉了。” 漆月:“你已经习惯K市了。” 傻子。 我是习惯你。 喻宜之问:“你家今晚团年吃什么呢?” 一定是热乎乎的东西。 果然漆月说:“饺子。” 喻宜之为自己的猜对感到一阵由衷的高兴,她声音更柔:“什么馅的?” 漆月那边顿了顿,像是为她今天这样热衷日常闲聊感到一点意外。 接着回答她:“玉米猪肉,加了一点马蹄,甜甜的好吃。” 喻宜之:“嗯,能想象。漆月你啊,虽然长了这么张脸,但没想到做饭挺厉害的呢。” 漆月不满:“喻宜之你什么意思啊?夸人跟骂人似的,不对,骂人跟夸人似的。” 喻宜之发出一阵轻笑。 同时,她默默戴上一次性手套。 漆月问:“你呢?你们家团年吃什么?” “火腿,鹅肝,三文鱼,都是些冷东西。” 漆月啧一声:“吃钱么。” 喻宜之又笑。 两人在她的轻笑里陷入一阵沉默,接着她小声的叫:“漆月。” 漆月等着她说下去,但她并没有说下去。 漆月并没追问,只是用和她极其相似的语气叫:“喻宜之。”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藏在名字后的随电话信号隐去的后半句话,是不是都一样。 喻宜之惊讶的发现,在这样的时刻她心里漫起的竟是无限柔情。 天哪,柔情居然会跟她这样的一个人扯上关系。 可如果她够勇敢,或者说够残忍,是不是就不用再执行她之前的计划,是不是就永远不用弄脏漆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