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老夫人嘴角勾了勾,低声道:“沄娘若是个?郎君,便是这幅模样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外祖母可以亲眼看看。”周瑭道,“说不?定哪一天,母亲就回来了。她一走就没?音讯地走了这么?多年,到时候,外祖母一定要拿藤条狠狠教训她一顿才好。” 老夫人笑着叹了口气:“……我等不?到了。” 她的声音那么?微弱,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吹走。 “能等到的。”周瑭攥紧她的手,眼神执拗。 老夫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视野越来越暗,连小外孙脸颊的触感,都渐渐感觉不?到了。 她自知大限将至,道:“我问你句话,你照实说。” “我听着。”周瑭点头。 她提起一口气:“你来侯府前?三年,我对你不?管不?顾,你可怨我?” 周瑭怔住。 李嬷嬷在旁,用手绢擦着眼泪:“这块心病最是磨人,表姑娘不?在的时候,夫人总念叨对不?住你。” 周瑭想?起了最初穿越时食不?饱、衣不?暖的困境,想?起了那个?患有?童昏症、痴痴傻傻的弱小魂灵。 然后他想?起了老夫人送给他的八层雕花大食盒,想?起了老夫人的毛大氅牢牢罩住他时的温暖,想?起老夫人为了他办家?学,教他读书、练武…… 周瑭灵魂的一部分,那个?不?会说话的五岁孩子?,在这一刻泪流满面,哭得悄无声息。 “不?怨,不?怨的。”他抱住老夫人的手臂,哽咽道,“我们都很爱很爱您。” 老夫人的眼睛似乎微微弯了弯。 这时,匆忙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胜了!”兵士风尘仆仆,满脸喜悦,“丛云将军胜了!!她就要回京了!” 遖鳯獨傢 “丛云将军?”周瑭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夫人!”李嬷嬷凄惶的声音响起。 周瑭回头,只见老夫人半阖着眼,眼珠凝固在了上一瞬。 她抚在周瑭颊畔的那只手,彻底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了下来。 “夫人——” “祖母——” 哭声绵密,如潮水般淹没?了周瑭。 他怔怔然望着床榻上的外祖母。 她横眉冷目了一辈子?,临到离开这个?世界时,眼角眉梢却是微微弯着的,像是在笑。 周瑭抬手,轻轻合上她的眼睛。 他没?有?哭。 心脏好像有?一块随着她一起飞走了,剩余的部分迅速地冷硬了起来。 他抬起头:“李嬷嬷,帮我主持外祖母的后事。” “……是,小主子?。” 老夫人的丧葬事宜,周瑭事事亲力亲为。 招魂、洁身、命赴、铭旌、亲自撰写祭文,接待每一个?前?来吊唁的客人。 最后目送她入棺,朝夕哭奠。 孟氏对此冷眼旁观。 一直对她处处掣肘的老骨头终于驾鹤西归,她心情好得很,懒得搭理周瑭尽孝。 而且她的临产期已经近了,郎中和神婆们都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小郎君,生下来就要做武安侯世子?。 她的未来顺风顺水,没?必要收拾那些小鱼小虾。 下葬的前?一日,老夫人的灵柩迁入宗祠停放。 夜半宗祠内寂静无人,李嬷嬷抱来一只梳妆匣,将它交到周瑭手里。 “这是?” “夫人攒下的田庄地契,还?有?些纹银。”李嬷嬷告诉他。 “最底下的,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中间那些是她为沄娘子?攒下来的。等到小主子?来了,夫人又开始为小主子?攒嫁妆。夫人八十年的积累都在里面了,她嘱托我亲自交到小主子?手上,切莫叫旁人夺去。” 周瑭一点点抱紧了梳妆匣:“她的东西,我不?会让旁人抢走半分。” “夫人也是如此期望的。”李嬷嬷含泪一笑,“小主子?现在有?能力守住这些财物,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这些日,周瑭在待人接物时的冷静和圆通她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地方还?不?够成熟,但他愿意学,学习速度飞快。 不?知何?时,这个?喜欢赖在老夫人膝边撒娇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足够独当一面的少年郎。 又或许,他早已长大了,只是总有?许多人宠他、爱他,让他根本无需自己动手。 而现在,那个?一直保护他、由他撒娇的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李嬷嬷问道:“二?公子?这几日在何?处?” 周瑭眼神微黯,摇了摇头。 他很久都没?见过薛成璧了。 外祖母离世之后他才知道,那个?闯入听雪堂、传来丛云将军大捷喜讯的兵士,是薛成璧的人。 兵士名为李莽,在《奸臣》里榜上有?名,周瑭记得他。 李莽出生乡野,天生一身蛮力,有?个?弟弟名为李疾,最擅侦查打探。 兄弟二?人被高利贷的打手讨债追杀时,正巧蒙薛成璧搭救,又被他栽培重用,因?此对薛成璧忠心耿耿。 李莽说,主子?吩咐他这些天就守在周瑭身边,听周瑭的令,负责保护他。 再问薛成璧现在如何?、身在何?处,他就一概不?知了。 周瑭闷声咳了几声。 就算他对权利纷争再迟钝,也知道如果?孟家?想?要对薛成璧动手,这几日是最好的时机。 他在等待那个?噩耗,同时也祈祷着噩耗永远不?要降临。 周瑭在祖庙里陪了老夫人一夜,清晨时,不?知不?觉地蜷在蒲团上迷糊着了。 直到李莽慌乱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周瑭若有?所感:“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李莽左右晃了晃脑袋,眼神飘忽,脑门汗珠如豆。 “哥哥不?想?我担心,所以不?许你说。”周瑭道,“但我终归是要知道的,也终归是要面对的。”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是哥哥教给我的道理。她自己怎么?能不?遵守呢?” 李莽渐渐被说服了,挠挠后脑勺,最终点头。 “孟家?抓了邹姨娘,伪造出血书,又杀了她,把?她的死伪装成畏罪自杀。” “那血书上说,邹姨娘在外面偷人,还?说主子?是回鹘奴隶的种。” 周瑭晃了晃,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哥哥现在怎样了?” “暂且在京兆狱里关押着。”李莽红着眼睛,“主子?吩咐过了,不?用担心,他自有?办法出来。” 他锤了一下墙壁,忍不?住道:“但那可是牢狱啊!进了牢狱,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别急,”周瑭做了几个?深呼吸,“我们该相信她,我们能相信她。” “……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