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微微一顿。 尾随者以为?抓到了希望,求情道:“我不过是替人办事,求薛二公子放过我,我保证终生再不回……呃。” 他再也说不了话,断裂的喉管发出了“嗬嗬”的抽气声。 鲜血溅射,视野渐渐漆黑下?去。 * 周瑭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因为?起身太快而?眼前阵阵发黑。 今日放榜,他昨晚彻夜未眠,正等着消息,就不小心靠在桌边盹着了。 他朦朦胧胧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不记得具体的内容。 醒来后,鼻息间好像还?带着梦里的血腥味,那种?甜腻的铁锈味害得他胸口至犯恶心。 他撑着桌边缓了一会儿?,走出房门,去汲取些新鲜空气。 庭院里,周瑭脚尖勾起横刀,借着上踢的力道,利落地提刀、抽刀,舞了一套刀法。 秋雨和落叶的清新气味舒缓了他的不适,一套刀法舞毕,少年?回眸,正好看到他等待的人站在院门口。 周瑭兴奋得刀都来不及归鞘,一个纵步跃至薛成璧面前,一连串问题冒了出来。 “哥哥回来了?这么早?他们没?有?拉着你吃酒吗?” “我听说京中有?‘榜下?抢婿’的风俗,还?以为?哥哥会被达官贵人相走,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呢。” 他笑?起来,脸蛋映照着秋阳的明媚:“我还?正担心,哥哥被抢走该怎么办?” 薛成璧眉宇间的阴鸷消散了几分。 “抢不走。” 他抬手抚了抚少年?的脑袋。 秋闱以来,薛成璧又做起了小时候常做的动作,周瑭刚开始还?记得反抗,渐渐地就对这种?兄弟之间的亲昵习以为?常了。 他笑?了笑?,却忽然从薛成璧衣袖间嗅到了一股腥甜的气味。 血腥味极淡,难以察觉,但凑巧周瑭刚做了噩梦,正对这种?气味敏.感,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他拉住薛成璧的手臂,捋起外袍,在洁白的内衫上捕捉到了一滴鲜红的血迹。 周瑭抬起脸,用疑问和担心的眼神望向薛成璧。 薛成璧动作自然地放下?手臂,平静道:“城外有?个老?伯在卖羊,我就顺手买了些回来。可能是宰杀的时候溅到的。” “哦。”周瑭松了口气。 “哥哥今日想吃羊肉么?”他问,“放在哪了,我叫嬷嬷们来处理。” 薛成璧视线移向墙角。 那里确实放着一口大麻袋,大小刚好够装下?一只羊。麻袋编织得不那么严密,有?血迹在缓缓渗出。 周瑭只看了一眼,薛成璧便向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了,影响胃口。” 周瑭点头。 他跟着薛成璧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刚才那短短一瞥里有?什么不对。 麻袋下?透出来的颜色除了鲜红,还?有?一团黑。 那黑糊糊的线团,很像死人的头发…… 周瑭甩了甩脑袋。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下?午,薛成璧沐浴之后,寻郑嬷嬷私下?吩咐了些什么,剩下?的时间就全都交给了周瑭。 他们一起看了会儿?闲书,一个不提看榜,一个不提孟家派来的尾随者,互相说的都是能让人放松的闲话。 黄昏时分,郑嬷嬷温了二两私酿的粮食酒,又亲自做了几道寓意吉祥的菜,将?小桌设在了庭院的屋檐下?。 周瑭给薛成璧斟了一杯酒,自己低头轻嗅着瓶里剩余的酒香,发馋地舔了舔嘴唇。 薛成璧的目光落在少年?润泽的唇上,多停留了一瞬,缓缓移开。 郑嬷嬷拿走周瑭手里的酒瓶,换上一杯果汁:“现?在还?吃不得酒,喝这个罢。” 周瑭撇了下?嘴,抿了一口酸甜的果汁,抚慰自己的不满。 他吃了一会儿?才发觉桌上少了什么:“怎么没?有?哥哥买来的羊肉?” 郑嬷嬷神色间有?一丝慌乱,抢着回答:“那羊染了疫病,让人拖到后山埋了。” “那卖羊的老?伯骗人。”周瑭吃了口糖醋瓜,腮帮子一鼓一鼓。 “是啊,实在可恨。”薛成璧轻描淡写道。 他神色如常,周瑭却注意到,薛成璧持箸的手绷得很紧,指甲缺血泛白,手背鼓起青色的血管。 似乎情绪不佳。 ……或许是因为?放榜的结果。 周瑭已猜到了,公主多半没?中解元。朝堂绝不像学堂那样?单纯公正,其?中往往夹杂了各种?利益纷争,不仅仅是以才学论名次。 公主大概是在为?这个低落吧。 这么想着,周瑭放下?了果汁杯,将?手轻轻放在了薛成璧紧攥的拳头上。 “只是乡试而?已,算不得什么。”他安慰道,“圣上待太子严苛,待到殿试,一定会秉持公正。” 薛成璧手背微微一震。 少年?的手暖洋洋的,指腹有?一点握笔运刀留下?的薄茧,似乎还?沾染了果汁的酸甜。 然而?就在刚才,还?有?人跟踪他追上太行山,想要毁掉这份温暖。 孟家想要自己的后裔取得侯位,他造成的威胁越大,孟家就越想要将?他除之后快。 他们在薛成璧身上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将?目标转向他身边的人。 而?谁都知道,周瑭是他的软肋。 “……殿试。” 薛成璧闭上眼,藏起眸中狂躁的阴云。 他还?能在侯府留到殿试吗? 再睁开眼时,他反手握住了周瑭的手。 “如果有?陌生人来山里,不必管任何事,立刻用轻功离开。” 他一字一顿道:“我会找到你,带你走。” 周瑭被他眼里的严肃惊了一下?。 “啊……” 他们对视着,周瑭从那双淡色的眼里看到了抛却一切的疯狂。 周瑭不由就想到了他们翻越城墙的那个晚上——夤夜无声,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仿佛两个漂泊的流浪者,孤独着,却又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燃烧一切的温暖。 竹箸缓慢滚动,从桌上滚落,“咚”地一声。 周瑭一怔,回到了现?实。 他轻声道:“什么都不管地离开……那郑嬷嬷怎么办呢?” 薛成璧眼眸里的火焰一滞,陡然陷入了沉默。 他生来便不属于这里,随时可以抛弃自己的身份,但周瑭不能。 周瑭是侯府之孙,是远在西北边疆的薛沄之子,是大虞之民。 周瑭和他不一样?,他不是流浪者,他有?家。 薛成璧垂下?眼,缓缓松开了周瑭的手。 “哥哥……”周瑭莫名地心里一揪。 他想要挽回什么似的,张开手,又垂了下?来,在桌下?攥紧。 他们静了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