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的七佛贡茶。 薛成璧不卑不亢向二位见了礼,周瑭学着他的样?子,规规矩矩拜见两位长辈。 周瑭第?一次面见老侯爷,这位年过六旬的武将须发皆白,发质刚硬,头发、眉毛和胡子毛扎扎地横刺斜出,常人一看便知非常不好惹。 但那毛扎扎的模样?,正?好戳中了周瑭的审美。 外祖父长得真可爱! 周瑭天然地生?出好感,抬眼时,朝老侯爷甜甜一笑。 老侯爷藏在乱眉下的眼眸微眯,冷冰冰地审视着他们?,并未回应。 经此一劫,方大儒已经和两个小孩相?熟了,亲切道:“若没有薛二公子及时察觉,我还不知要被关到什么时候。有什么心愿,力?所?能及的,尽管同?我说。” 周瑭狂给薛成璧使眼色。 一定要许“拜方先生?为师进学堂”的愿望啊。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然而薛成璧只是道,“只盼先生?日后多加照拂周瑭即可。” 周瑭呆住。 他着急地比比划划,薛成璧朝他微微一笑,不知有没有看懂,总之没有改动心愿的意思。 周瑭只好亲自上阵,向方大儒道:“哥哥的话?不作数。虽然是哥哥猜到先生?在二房,但毕竟是我先找到先生?的……这个心愿,合该许给我才是。” 老侯爷皱眉。 高?飞之鸟,死于贪食。这孩子得了照拂还不满足,竟还要与表兄争夺心愿。 老侯爷最厌祸起萧墙、子侄相?争,闻言甚为不悦。 方大儒略知周瑭脾性,耐心地笑问他:“你想许什么样?的心愿?” 周瑭脸颊不好意思地泛起桃粉,杏眼满是殷切的期盼。 “……请问先生?,可以收我哥哥为弟子吗?” 听?到这个请求,老侯爷蓦然一愣,面上泄露出些?许后悔。 方大儒心道果然如此,抚须道:“我来?侯府教书,本来?就该是薛二公子的先生?。此前他何故不来?学堂?” “二叔怕哥哥惊扰了您。”周瑭如实道,“其实并不会的,哥哥只是生?了病,和风寒一样?与人无害。我和哥哥相?处日久,她从来?没有伤过我一丝一毫,反而还数次救我于危难。” 方大儒略一沉吟。 周瑭以为他在顾虑,信誓旦旦道:“收哥哥为弟子,先生?日后绝对不会后悔。她过目不忘,定能一举进士及第?!” 厅中其余人一听?此言,顿时忍俊不禁。 就连老侯爷胡须也略有颤抖,似是笑了笑。 没有一个人相?信周瑭的话?,都道是孩子天真烂漫,童言无忌。 登科进士便何其不易,大虞每三年也才录取二十几名进士。一举登科的更寥寥无几,更别提一举及第?,得状元、榜眼、探花,大虞开国以来?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那些?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子无一不是惊才绝艳,青史流芳。 本朝最有可能一举及第?的人,是景旭扬。他三岁启蒙,天资卓绝,昼夜心耕,即便是这样?的天才,方大儒也不敢打包票。 而这薛二公子年有九岁,早就错过了最佳启蒙年龄,怎可与景旭扬相?提并论? 偏偏周瑭的表情还特别认真,更让人觉得这孩子笨得可爱。 方大儒玩笑道:“若你兄长考不中进士,你又当如何?” “不可能不中。”周瑭一本正?经。 他为难道:“如果非要假设一下的话?……她若不中,我给先生?当一辈子的书童可好?” “就这么说定了。”方大儒莞尔。 逗小孩子的笑言罢了,谁都没有当真。 众人相?视而笑,却不带恶意。 大抵每个孩子都是崇拜兄长、认为兄长无所?不能的。 薛成璧垂眸望着孩子,眸色深沉。 在遇到周瑭之前,他如一具行尸走肉,生?命于他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浑浑噩噩地求生?以外他别无欲.望,也从不抱有期望。 周瑭却一次次赋予他新的欲.望。 想要治好疯病。 想要登上望灯楼。 想要一举及第?。 想要……周瑭永远不会对他失望。 在旁人的笑声中,薛成璧向方大儒双膝下跪,一字一句道:“若有幸拜在先生?门下,必不负所?望。” 言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时,额心蜿蜒落下一缕血迹。 一时厅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从那抹血迹里感受到了小少年的决心,还有那双凤眸中灼然闪烁着的坚毅力?量。 方大儒神色变得肃然。 “你已荒废了前九年,还有病症横加阻挠。你需得付出百倍千倍的勤奋、面对无数莫须有的指摘,才有可能赶得上其他同?窗。你可想好了?” “我明白。”薛成璧眼中未有丝毫动摇。 方大儒不置可否,徐徐饮罢杯中七佛贡茶,道:“还不快来?敬拜师茶?” 薛成璧拱手,从容不迫地为方大儒沏满了杯中茶汤。 明明是他拜了师,周瑭却比他还要欢喜,当即喜滋滋地跑到方大儒身旁,给老先生?捶背翘腿。 边献殷勤还边高?兴得摇头晃脑,两个小揪揪一摇一晃,逗得方大儒呵呵直笑。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方大儒笑道,“我上回见过你兄长,我对他颇有些?好感,此行本也是要引他进学堂的。” “何时见过?”周瑭疑惑。 薛成璧奉茶的手一顿,眉头微凝,似乎并不想让人提及此事。 “莫非薛二公子未曾向你言及?”方大儒描述了上回周瑭在学堂发热症,薛成璧入内抱走他的事,赞道:“那时我便觉得你兄长重情重义?,虽对你关心则乱,但极有礼数。” 周瑭小嘴微张。 他光知道自己?是在薛成璧怀里醒来?的,却万万不知竟是薛成璧率先察觉到了他的不妥,在众人面前,亲自进学堂把他抱出来?的。 仔细想象一下,若是性别对换,都称得上是英雄救美了。 周瑭回眸去瞧薛成璧神色。 可薛成璧眉目疏淡,没有多余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 方大儒怪道:“谁都没有发现你晕过去了,只有远在学堂外的薛二公子……你说这事奇不奇?” “是啊,真是奇了。”周瑭喃喃道。 敬完拜师茶,老侯爷和方大儒还有话?要说,两个小孩先退出了前厅。 周瑭掏出怀里巾帕,招招手:“哥哥蹲下来?。” 薛成璧便乖乖在他面前蹲下,不见半点桀骜不驯,也不见半点狂症发作时的暴戾气息。 周瑭用巾帕细细擦拭他额间磕出来?的血,边擦边问:“那时候,哥哥是怎么知道我晕过去的?” “你觉得我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