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脆弱,再搭配上看起来十分严重的伤势,甚至还有几分无辜可怜。 家仆们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还是刚才那个以一敌十、龇牙咬人的疯子吗? 一个家仆争辩道:“他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哥儿几个身上的伤,全都是拜他所赐!” 周瑭红着眼眶看向薛成璧,小声道:“他们骗人,是不是?” 薛成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半晌他垂了眼睫,哑声道:“孩儿不过是向母亲讨了一盏茶吃,为表感恩,还向母亲敬了一盏茶。未曾想,母亲不肯接茶,还说我要弑母,三弟也来打杀我。” 他越是平淡没有表情,便越显真情流露。 周瑭听了没有半分怀疑,红兔子眼谴责地瞪向阮氏母子。 “……他分明是在恫吓我!”阮氏又惊又怒。 薛环也喝道:“表妹可千万不要被那疯子蒙骗了,是他伤人在先!” “那是正当防卫。”周瑭瞪起杏眼,“拳头就要打到她身上了,还不许她还击吗?” 阮氏恨得咬牙切齿。 那疯子向来要强,即便拔掉牙齿和利爪,也要凶神恶煞地挣扎到最后一刻,不肯服一丝软。 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装起羔羊来了? 念及老夫人随时都可能到场,她决定快点息事宁人。 “二郎错怪母亲了。母亲只是想让奴婢们扶二郎落座歇息,没有一丝歹心,何至于要‘防卫’?” 阮氏用帕子掩着唇,摆出一副委屈之色。 “都怪这些刁奴下手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就捏疼了二郎,徒增误会,离了我们母子的心。母亲定当狠狠责罚这些个刁奴,不让二郎受了委屈。” 听了这话,那几个做替罪羊的家仆皆心有不忿。 但奴隶身份如此,只要卖身契在主家一日,就只能任打任骂,不敢有一丝怨言。 “去,把康太医请来。”阮氏吩咐完,对周瑭慈爱一笑:“都是误会一场。舅母延请最好的太医为二郎治伤,瑭儿你就放心吧。” 最好的太医? 周瑭吸了吸鼻子。 如果她所言属实,是不是就能顺便请康太医看一看主角的疯病,询问治愈之法? 周瑭性子软,有点被安抚住了。但郑嬷嬷见阮氏打算就这么大事化小,立刻不干了。 郑嬷嬷寄人篱下,本是个不爱生事的性子,但今日獒犬险些害了自家小郎君的性命,彻底踩到了她的底线。 她不依不饶道:“夫人让我们放心,可三公子的恶犬四处伤人,叫我们如何放心?” “嬷嬷想要怎样?”阮氏问。 “杖杀恶犬。”郑嬷嬷铿然道。 “贱婢敢尔!”薛环爱犬心切,叫嚣道,“那是爹爹给我的獒犬,你这老婆子贱命一条,怎么比得上它万分之一珍贵!” 阮氏在旁唱红脸:“獒犬吓到了外甥女,我心里实在愧疚,您索要多少赔礼,我都舍得。” 她话锋一转道:“但那獒犬乃二爷所赠,打杀了獒犬,可不就是打了二爷的脸面吗?” “更何况——那獒犬毕竟没咬伤人。三郎知道错了,您就别和小孩子计较了。” “小孩子?”郑嬷嬷拍案而起,“我们家小娘子比三公子还小了两岁,被三公子的恶犬吓昏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将周瑭揽入怀中。 那么小一个孩子伏在老妪怀里,露出的一点脸蛋染着苍白,小兔子般柔弱可怜。 郑嬷嬷有意无意道:“昨儿夜里老夫人亲自来看小娘子,怕小娘子饿着了,还送了糕点。如果她老人家知道今日小娘子被獒犬吓晕了,定要好好查问。” 阮氏心头一震。 如果老夫人因此事怪罪于她,她就再也没机会拿到掌家权了。 阮氏狠下心,做出了决定。 “去,把走脱的那头恶犬抓来,就在这里打杀了,给外甥女出口恶气。” 薛环震愕。 “阿娘!它们都是我的宝贝啊,阿娘,你不是最疼我了吗?……” 他横行侯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是第一次,第一次阿娘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 薛环只觉天都塌了,一个八岁大的小郎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撒泼打滚,简直像个不足周岁的婴儿。 但不论他如何哭闹,阮氏都硬起心肠,没有收回成命。 杖杀獒犬的时候,郑嬷嬷想捂住周瑭的耳朵。 周瑭不肯,执意要听。 生在和平的现代,他怕血,怕尖锐的利器,怕杀戮,怕一切攻击行为。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都不争不抢,做着所有人都能和谐共处的美梦。 但现在周瑭明白,不能再一味躲避了。 在这个侯府,人分高低贵贱,若他不想被人践踏,就必须用自己的手,勇敢地夺取生存和尊严。 其实今日这事,真正的主凶是阮氏和薛环。 他借老夫人狐假虎威,这对母子虽然一个怒一个哭,但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周瑭不由想,如果老夫人真的能为他主持公道的话——是不是就能让恶人伏法了? * 康太医还没到,二房的婢女们先把薛成璧母子送回了清平院。 火盆翻了一地,想是家仆们来擒邹姨娘时踢倒的。 屋子里冷得像冰窖,郑嬷嬷点好了火盆,对薛成璧道:“二公子,我来替你换件干净的衣裳吧。” 薛成璧笑了笑,眼神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他自己褪去了染血的绵衫,用行动表达了拒绝。 周瑭发现,无论薛成璧受了怎样的欺辱和伤害,那双凤眸永远覆着一层薄冰,从不落泪。 不落泪,却不代表不会疼。 “对不起。”周瑭嗫嚅着,眼睛又染湿意,“你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是我害了你。” “我谢你还来不及。” 薛成璧唇角扯起一抹笑。 “我那好弟弟,从未体会过玩具被撕毁的痛苦。这还是第一次。” 他侧耳聆听,嗓音低得像耳语。 “听到了吗?他哭得撕心裂肺。” 周瑭什么都听不到。 那凄厉的哭声,只存在于薛成璧的幻觉里。 郑嬷嬷后退半步,只觉毛骨悚然。 薛成璧眼珠忽地一轮,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周瑭。 薄唇畔的笑意愈发浓烈古怪。 “知道他痛苦,我心里无比愉悦。我还想让他更痛苦一些,哭得再惨一些,甚至后悔他自己还活在这世上……” 以他人的痛苦为乐,想必不符合周瑭那“好人”的标准。 薛成璧近乎自虐地期待着,周瑭畏惧疯子时那惊恐表情。 啪嗒、啪嗒。 泪珠在周瑭眼眶里转悠许久,终于掉了下来。 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无息,从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