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又觉得这样的比喻太过萧森。 或是因为此时此刻的光影,或是因为他方才短促的一笑,尹馥觉得,如果顾灵生是一道沟谷,那么沟谷之后必定是仿佛若有光的桃花林,是万物生灵的所在。 “哦……哦。”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刚刚还在生气。 整场电影翻译下来,尹馥口干舌燥,离开小黑屋时,顾灵生体贴地又给他拿了一瓶北冰洋。 尹馥跟没喝过水一样,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 于是喝得太急,呛着了。 “咳咳咳——” “哟,小家伙慢点儿。”寸头老板递给他两张纸。 尹馥咳得狼狈,下意识接过。 寸头老板抽着烟,吊儿郎当地看着他,说:“南方人长得好清秀啊。” 礼貌使然,他急于向对方道谢,可一滴挂在他下唇的北冰洋阻碍他开口,于是他伸出樱桃红的小舌尖,勾住,舔掉,才客气道:“没有没有,谢谢啦。” 寸头只是盯着他看,没有再说话。 尹馥刚刚咳得到处都是,左擦擦右擦擦,没注意到寸头过分灼热的眼神。 一会儿后,寸头又看向顾灵生,手又揽上他的肩,“哎,你真的没兴趣?不然就让给你哥我得了——” “喝完了吗?”顾灵生漫不经心地跨了一步,撇掉寸头的手,也正好横在尹馥和寸头之间。 他的话语永远都没有语调,尹馥以为顾灵生等得不耐烦了。 “没……没,我马上!” 于是他含住吸管,猛吸。 但是吸了一下就有点儿吸不动了,顾灵生一直盯着他看——再具体一点儿,盯着他的嘴唇看,再再具体一些,盯着他含着吸管、一动一动的嘴唇看。 他看见顾灵生的喉结小幅度的滚了一下。 “哎,听见我说话了么?”寸头没眼力见儿,又凑上来,这回直接一把勾住顾灵生的肩,“让给你哥我,行不行啊?” 顾灵生垂下眼,扫到搭在他肩上那只手,冷声警告:“别搭我肩。” “哟呵,生气啦?”寸头笑了,手还赖着,“罕见啊,他妈比小行星撞地球还稀有。” 顾灵生冷冷对上他的眼睛,“听不懂人话?” “行行行祖宗。”寸头放下手,目光移到尹馥身上,“以前不随便我搭吗?怎么,小家伙吃醋啦?不是说看不上么,那还在乎什么?那我不搭你的就是了呗,我搭他还不行吗?” 寸头的手伸向尹馥—— 没得逞。 抢在前一秒,顾灵生适时地把尹馥拽出门,又是拽的帽子。 “哎,瓶子……”他的北冰洋还有最后一点儿没喝完,玻璃瓶还没放回框里,他努力对抗着顾灵生的力量,可是任凭如何用力,都无法把自己从他手里扯出来。 他扯不出来了,再也出不来了。 “扔来吧!”寸头朝他喊。 “……啊?” 扔?万一碎了怎么办? “哎顾灵生你等会儿,我给人老板还……” 顾灵生置若罔闻,一直扯着他往外走,力道里带着情绪。 尹馥压根儿停不下脚步,心一横,他朝寸头喊:“接好了——” 瓶子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稳稳落在寸头手中。 寸头朝他打了个响舌,尹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顾灵生三两步拉出了巷子。 “你那么着急拉我干什么?”尹馥实在跟不上顾灵生的步伐,摔开了他。 顾灵生先是朝远处望了一眼,寸头已经不在目光所及之处,然后才将目光落在尹馥身上。 他从未如此聚焦过,像是在生气,尹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你愿意就回去跟他待着吧。”说完,顾灵生扭头走了。 果然生气了。为什么? 尹馥咂摸他刚刚的话,追上他,猜:“你……不想让我跟他待着?” 他脚步又快了一些。 尹馥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又问:“为什么?他喜欢男的?” 不说话,脚步又快了。 “他……”尹馥恍然想起寸头刚夸他清秀,“他不会看上我了吧?” 脚步顿住。 尹馥直接撞他背上,抬头,言语比脑子快:“那……你着急什么?关你什么事儿?你不会在吃——” “草。”顾灵生冷不丁骂了个脏话,打断。 尹馥愣住。 “你写大物了吗?”顾灵生问。 “什么大物?”尹馥还是懵的。 “你们生物不上大学物理么?大作业今晚交。” 尹馥瞬间瞪大眼睛,“啊——没写!” 下一秒,他就拽着顾灵生跑起来。 顾灵生竟然没有躲,仍凭他拽着,一会儿后又像是嫌他跑得慢似的,反客为主,扯开尹馥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反而抓住他的手腕。 风在耳边呼啦地响,尹馥被他抓着的地方虽然隔着衣服,但却莫名地热起来,热一直顺着手臂传导到心里,又由心脏的血液泵到全身,大物作业也不想写了,倒春寒也不觉得冷了。 偷偷看顾灵生,风把他的乌黑的头发吹得真好看。 他像春天里自由的垂杨柳,也像挣破束缚的逍遥鸟,褪下那层与年龄不相仿的沉郁,他不过和自己一样,是活在十八岁的轻快里的少年人。 尹馥摆正目光,偷偷记下此刻的光景,包括远方烟囱滚出来的黑烟、近处街边蒸汽屉子后叫卖老面馒头的大爷,以及,方才瞥见的、顾灵生好似翘起来的嘴角。 那是1998年,春天正深,他们尚且还能在隐秘的情愫里,尝一点命运没有痛下狠手的甜头。 第9章 当他们的命运不再有交集 顾灵生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事。 从把尹馥的那盆山茶花怼下去开始,他做什么都是错,搭理尹馥是错,拒绝尹馥更是错。 可是发现暗恋了半年的人正好也喜欢着自己,任谁能百分之百忍住?何况他才正值情窦初开的十八岁,又何况,他在此之前从未爱过任何人,也从未被任何人爱过。 一旦踏入了这条命运里,就像坠入一条湍急的河,再也无法上岸、回头。 于是他又去找师父。 梁大仙正在小巷里摆摊算命,鼻子上架着圆黑墨镜,脑袋上一顶瓜皮帽,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烟指点江山。 “难。” 梁大仙一锤定音,坐在对面的中年夫妇一齐打了个颤,像被命运下了审判,重锤一击。 “你俩命里子嗣缘薄。”梁大仙掸了掸烟灰,“不过倒是有个法子,就是……哎,费银票儿。” 男士一个向前,差点儿没把梁大仙摇摇欲坠的小桌子掀翻,“啥法子?大师您尽管说,钱那都不是问题!人都说你这儿准,大师,我信你!” “搁我这儿买串转运珠,不贵,五十到一百,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