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 甚至他根本不在乎那“一万人”的死活,他选择他们活下去,完全不是因为他有高尚的情操,有悲悯众生的慈悲心,他只是为了讨好她罢了。 因为她是高尚的,所以他是高尚的。 可如果她想要世界毁灭,那么他也会是她手里最忠诚的刀。 他只关心她,关心她的一切,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从里到外。 “你知道,祖神为什么把心脏一分为二吗?” 一半化作问道石。 另一半却留在极东的荒海,被太阳真火镇压在海底。 “那是他大道圆满之时,从心底剥离的一缕邪念。” 那缕邪念,许多年里都是以一种温和的姿态存在于海底。 春神锻造神剑,缺了一味阴邪之物中和,于是想起它。 它看起来那么“孱弱”、不值一提,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是在扶桑拥有双灵体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那东西的邪性。 它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控。 “双灵体,一个至纯,一个至邪。”天帝低头看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才是那个邪灵。” 天钟敲响,一声一声撞击在他脑仁。 他恍惚抬头,诸天神佛,全都低头审视他。 “伪装得很好呢!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像是代表审判的闸刀当头而下,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嗡鸣。 他常常坐在云崖上发呆,一呆就是很久。 女儿握住他的手,也不怎么说话,偶尔问他,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他总是说,快了。 “你能诞下春神的孩子,实在是天道的恩赐,但是显然,被诅咒的东西,带来的生命都是肮脏的,真是可怜。”那声音一度像是魔音,但其实他的声音平缓而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我是说那孩子, 真是可怜。” “听说,天帝想要把春神的孩子接到身边教养。” “其实是□□吧!教养是假的,看管才是真的。” “六道外的魔物,会被抹杀吧!三界大乱,死一个两个,估计也没有人会在意。” “春神还在战场上,现在除掉她是最好的时机。” …… 云崖下住了一群人类,他们议论着。 桑洛听到了,天族的士兵也确实时不时在云崖徘徊,她惊恐万分,拉着父亲的手,战战兢兢。 然后她失控了。 云崖变成一片焦土,她的怒火将东方仙境化作炼狱。 尽管她用回溯之术将一切又回归原样,但她还是被带走了。 只是那时扶桑并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阴谋。 桑洛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就连天道都似有容忍。 但天帝以为,本性邪恶贪婪卑鄙的神族,经不起一点挑拨和煽动。 那不过是引诱她犯错的一种手段。 也是后来春神之怒的由来。 几万年里,扶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惩罚春神和他的孩子呢? 又或者,对于一个欲望诞生的他来说,这便是一场漫长的刑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忍受。 千年万年,被思念和孤独侵蚀,这是他应得的。 桑寻的灵体剧烈地颤动着,神相震颤,在叫嚣着回归,然后被锁链捆绑着,不得挣脱。 桑寻想起了一些过往,本能地,后退半步,似乎想要离远一些。 他在拒绝神相的回归。 他有一半的神相就能活。 即便是死了,也没有关系。 他本来就是卑劣的不堪的,活了这么久,都是为了她活着罢了。 投影下面,一群人看着桑寻,像是要看看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就像一个人被砍掉一条胳膊也不会死,但没有人会自己把自己胳膊砍掉。 景春还和他拉着手,他的掌心里这会儿都是汗,手指紧紧蜷缩着,如果可以,他大概很想松开,他甚至不敢去看她。 只有桑洛脸色惨白,她刚刚生出的一点愚昧的幸福和快乐顷刻间烟消云散。 那些过往以为孤身一人的每个瞬间她都没有真切地悲伤过一次,可在这一刻,得知在濒死的某一个瞬间,父亲曾经为了她被痛苦煎熬,她感觉到极致的痛苦和悲伤。 那一瞬间,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爸爸……”她呢喃,她骄傲的脊梁弯下来,锋利而力量巨大的翅膀像一片羽毛软坠在地上,她摇着头,说,“不要。” 你不要这样。 - 闻泽雨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的爷爷和哥哥。 她很久没有梦到爷爷了,也很久没有梦到哥哥了。 他们一族世代守护着的秘密,和翘首以盼的回归,终于被她等到了。 春神还活着。 等待是值得的。 如果爷爷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过或许就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她来这里,是为了找哥哥的。 当然,她不是忘了,她只是渐渐意识到。 哥哥才是对的。 “魔神或者邪神并不存在,小雨。” “但人心底的魔,永远存在。” “只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一切美好都会分崩离析。” “这是问道石背后的谶言。” “爱并不美好,它是邪恶而且野蛮的。” 闻泽岷离开山谷的时候,是被强行破开结界带走的。 青龙一族世代守在山谷的大泽里。 周乐乐说,他们守着的,是春神的埋骨地,春神的埋骨地是空的,哥哥是监守自盗。 她当时说了句:“你放屁……” 因为她知道,不是。 就连爷爷都不太相信春神会回来,他说这世上愿意愚蠢相信并等待的,只有扶桑。 “但这也不错,心怀希望,总是好的。”爷爷说。 无论是神还是人,生命都是有很多个瞬间组成的。 而值得铭记的瞬间,其实很少很少。 他说他龙生里没有什么多少个值得纪念的瞬间,一个大概是遇见春神的那一天,那时他还是一条幼龙,和妹妹相依为命,极东的 春天,真的是繁华富丽,美不胜收,但他却快要饿死了。 春神问他:“你要不要跟着我?我还缺一个坐骑。” 一个大概是和扶桑相爱相杀的那些日子,他其实遇见扶桑的时候不多,因为扶桑讨厌他。 或者换言之,扶桑讨厌任何会占有春神的东西。 他也很讨厌扶桑,可讨厌着讨厌着,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没有人比他更傻,他的爱真的很愚蠢……他整个人都很愚蠢。” 愚蠢地爱着、等待着。 “但愚蠢到极点的时候,也很难让人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