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终于迷茫了,而后他恍然大悟,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兄长我瞎说的,陛下最属意最自豪的儿子是你,他应该也是想叫我做你的左膀右臂……” 然而他又一次被打断了,他的兄长用最郑重的语气道:“泽瑜,我要你发誓,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轻生,你发誓不会让自己落入险境,你要相信兄长永远是你的后盾。” 直到赵泽瑜带着莫大的羞耻立了这不三不四的誓,他仍是不大明白今日兄长为何会几次三番地对他的小命这么在意。 轻生?不是他自夸,整个江湖就没有比他更惜命的了,过去一年别的没练出来,这双腿可是独树一帜。 “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泽瑾一怔,微微颔首:“是,做了一个不会更恐怖的噩梦。” 赵泽瑜把头枕在兄长的腿上,温热的体温一路驱散了赵泽瑾身上的寒气:“兄长,我保证我会一直在你身旁,以后你就算嫌我烦都赶不走的。” 柳明修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没规矩的场面。 孩童依偎姿势的赵泽瑜羞得立时站了起来,执学生礼下拜。 可往日最重礼谦逊的赵泽瑾却稳坐钓鱼台,待到柳明修示意赵泽瑜免礼才站起来道:“老师。” 柳明修虽是当代大儒,但岁数只在不惑之下,若不是常年古怪的脾气造成他气质十分的不近人情,想来美男子评选也当有他一席之地。 他师承墨莲居士,是其最小的关门弟子,师父西去后便出了山,在文思馆同诸位学子文士论学三日,声名鹊起,却未承皇帝招揽入朝,只挂了个闲名。 直到皇帝请他做赵泽瑾的师傅。 柳明修开门见山:“陛下的旨意殿下想必已然知道了。” 赵泽瑾坐下沏了一杯茶奉给柳明修,才平淡道:“是,舅舅此次回来由泽瑜代为迎接。” 在一旁规矩站着的赵泽瑜骤然感受到了一束带着极强审视意味的目光,抿了抿唇。 “陛下的旨意下得急,还请老师费心指导泽瑜礼仪流程。” 柳明修并未立时答应,仍是沉沉地注视着赵泽瑜:“许久不见八皇子。” 见兄长不说话,赵泽瑜只好答道:“是,学生已非稚童之龄,兄长事务繁重,不可叨扰过甚。先时蒙柳师教诲,学生受益终身。” 他这话中规中矩,可柳明修却道:“不必巧言,一日为师,教人是为职责,需得有始有终。我只问你最后一日的课业可曾看了?” 手指暗自攥紧了,赵泽瑜道:“是,学生读过了。” 最后一日柳明修给赵泽瑜的是荀子的臣道篇。 当时应着赵泽瑾所求,柳明修捏着鼻子收下了赵泽瑜,一同上了一个月后,柳明修言赵泽瑜所学薄弱,需与赵泽瑾分开授课。 从单独受教的第一日起,赵泽瑜便明白了柳师傅为何要分开授课。 柳明修教给赵泽瑾的是为君之道,而教给赵泽瑜的是为臣之道。 在柳明修面前,赵泽瑜总觉得自己像是赤//身/裸//体一般,似乎各种心思被看得格外分明。 “好,那你可明白?” 赵泽瑜知晓柳明修是在敲打他。深宫中出来的人,心思比较细密。赵泽瑜也不能免俗,故而同兄长相比,便时时觉得自己龌龊。 然则这些心思已然随着少时经历一同浸入了他的骨髓,想要驱除那便也只有抽筋剥骨了。 柳明修清高一世,学问昭著,自然是看不顺他这点蝇营狗苟的小心思,却也只能为着得意弟子教授这么个玷污纸笔的皇子。 这一次的圣旨突如其来,也难怪他怀疑赵泽瑜是否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向陛下谄媚,化作了捅向秦王的刀子。 赵泽瑜并不在意柳明修怎样看他,正待回答却听赵泽瑾突然道:“老师。” 他言语中是不容置疑的拒绝之意,柳明修并不惧他,“殿下,只是一个回答。” 眼见两人互不相让,赵泽瑜无奈地拉了拉赵泽瑾的袖子。 赵泽瑾先行结束了这种对峙的氛围,揉了揉眉心:“老师,是我方才无礼了。” 柳明修刚刚有些欣慰,便见赵泽瑾灼灼目光直视着他:“但是老师,小瑜是我弟弟,我希望你能明白,他与我,不分彼此,如同一体。” 书房的门“哐”的一声,砸得临近的窗纸都震得声势浩大,这是赵泽瑜头一次看见兄长顶撞柳师傅,也是他头一次看见文人摔门。 他跪坐在赵泽瑾身后,替他缓缓揉着太阳穴,不赞同地道:“兄长今日对柳师态度为何如此生硬?” 第8章 珍视、心机 赵泽瑜的手指仿佛有某种镇定人心的能力,赵泽瑾心中隐隐燃烧的暗焰被这小东西绕得轻了几分。 他闭目道:“老师待你终归是严苛了些,还有些偏见,你不生气?” 赵泽瑜感觉他哥这样颇像个护着崽儿的大猫,炸了一身的毛,忍不住笑得漏了气。 见自家弟弟这样,赵泽瑾有点忧愁:听他说老师不喜他,他反而还笑得这么开心,也不知是傻还是心大。 虽说就算是个小傻子他也养得了,但总归还是精明点好。 人太傻了,心太大了,这明枪暗箭都不在意,活不长久。 赵泽瑜摆摆手:“兄长,您忘了,柳师从未应过收我为弟子。我不交束脩,却得其教诲,纵使他对我有些意见又有何妨?” 后一句不大成体统,他便也索性没说。柳师的才学天下闻名,他敬重归敬重,但他又不是兄长,对自己什么看法有什么可在意的? 左右他待兄长实心实意便好。 这一瞬间,赵泽瑾心中复杂极了,他不知是该为弟弟胸襟宽广而自豪,还是该扯着这小混蛋把“在意你自己”这几个字楔到他脑袋里骨头上。 赵泽瑜反过来劝他:“兄长,柳师是你的师长,名满天下,你不该因为区区小事就对他怒目而视、言辞锋利,传出去于你名声有碍。” 最后几个字他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低,因为他哥堪称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就快把他盯成筛子了。 他实在不知道他哥今天怎么这么喜怒无常,跟他在外边时武清锋家那祖宗猫一样,一言不合就蹲在武器架上一脸高贵冷艳,就是这副尔等凡人还不快来哄朕的祖宗做派。 他跟那猫殊死搏斗了几百回,除了得了一身猫爪印、一袖子流苏条,就是被武清锋这重猫轻友的东西挪了个院子。 对他哥他可不敢这么放肆,只好学着武清锋伺候那祖宗的做派,上手在他哥手上捋了两下,先顺毛然后道:“哥,我愚钝,我说错什么了吗?” 赵泽瑾感觉自己已经让这小子气成了街边蒸馒头那冒气的蒸锅,还是不带眼的。 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这气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