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瑜思量着总不能是要烧死他,脚底便是一凉。 这人丝毫不怕他醒一样地将他腿上的被子掀了开来。 他睡觉不喜欢穿罗袜,倒是方便了这人一路将他宽松的亵裤推到了膝盖。 电光火石间,赵泽瑜想通了来人的目的,这是要看他膝盖上的伤是否是真的。 他膝盖和膝窝上的青肿想必已然落在了来人眼中,这么大阵仗,他再不醒就太假了。 于是他先是无意识地在床上滚了两下,踢了下腿,揉着眼睛含混不清地道:“乘风你做什么?” 那人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烛火跳动,赵泽瑜眯了眼睛一瞧,连滚带爬地下地跪好了:“不知父皇驾到,儿臣有失远迎,请父皇恕罪。” 他不动声色地在初秋的夜中起了一层细密的白毛汗,无比庆幸自己狠得下心、下得了手。 林间窥探那人竟是陛下的人。 也对,他早该想到的。他三岁时大病一场,自此也不知幸或不幸,耳力忽而变得极佳,可闻叶落花谢。 那人轻功之高险些连他也漏了过去,似是在秦王府跟着林师傅学习时偶然提过的风无痕一脉轻功。 向来神秘的江湖草莽竟也入了宫墙深重。 他伏在地上恭敬至极,陛下却并未叫他起身。两根略带薄茧的手指钳住赵泽瑜的下颌,强拧一般地逼他抬起头来。 赵泽瑜不敢直视天颜,只好将自己的狗眼闭上,皇帝渊渟岳峙的帝王威势深重,他每年和这个父皇说话大抵不超过十句,难免被压//制得抖如筛糠。 帝王声音深沉,有些不悦:“睁开眼。” 真不知陛下抽的哪门子疯,闲来无事来折腾他这个闲人,难不成是为英王出气来的? 不好,那兄长?联想到兄长方才不明所以的失态,赵泽瑜心中再难平静,强迫自己睁开了一条缝,试图分辩皇帝的想法。 烛灯昏暗,屋中暗影重重,皇帝高大的影子将少年身形的赵泽瑜笼罩在内,竟好似吞噬活人的鬼影一样,叫赵泽瑜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帝的神色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声音中也并无多少温情:“你怕朕?” 安抚好自己快打颤的牙齿,赵泽瑜嗫喏道:“父皇统御六合、威震四海,自然让儿臣敬畏。” 皇帝鹰爪一般的手几乎扼住了少年纤细脆弱的脖颈,激烈的脉搏贴着皇帝的手跳动,温热而有着少年的活力。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着赵泽瑜,他这个以后十分有能耐的儿子如今眼睛竟意外地清澈,里面有着担忧、焦急、畏惧,倒是看不出日后那般的城府。 赵泽瑜毛炸得飞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按压住习武之人本能的反抗意识,以免弑君。 曾经他央着长兄,出宫在江湖上走了一圈,多少赶上了几个大场面,不闯祸的本事没练成,闻着杀机的味儿就跑的本领倒是炉火纯青。 他实在不太能想得出来,作为一个平庸到极致的皇子,陛下为何会对他有些许杀意。 陛下那两根手指头分明是血肉之躯,却带着说不出的血腥锋锐气息,像是一把既狂放又幽微的刀刃,见血封喉。 良久,皇帝笑了一声,在床上坐了下来,笑得慈祥,像是一个慈父:“小八,到父皇身边来。” 赵泽瑜这才发觉仅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浑身都僵住了,尤其跪着的这两条腿,险些麻得起不来。 环顾四周,皇帝将这间皆为旧物的房间尽收眼底,声音温和得很:“是父皇不好,这些年没有关注你,让你和父皇生分了。” 扑通一声,赵泽瑜本就僵麻的腿就近砸在了地上,他真诚而惶恐地叩首道:“儿臣不敢。” 黄鼠狼给鸡拜年,鸡只好把自己的喉咙奉上俯首称臣,敢恃宠而骄的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盘中餐都不知道。 赵泽瑜只有一个想法:求您别关注,放我这个庸人自生自灭就好。 皇帝却一把将他扶了起来,按在自己身边,嗔怪似的道:“跪什么,膝盖不要了吗?放心,父皇既然来了,就会宠着你。明日朕叫人给你收拾出一个新殿,这里太过偏僻也太陈旧了些。” 不,我不想搬。 显然皇帝没有询问赵泽瑜的意思,继续道:“朕给你指几个文武师傅,过些时日你也上朝旁听,等做出些功绩朕就给你封王。” 赵泽瑜本就是挨着边战战兢兢地坐了,差点给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厚待吓得腿一软滑下去,可是皇帝紧握着他的一只手,是绝不容违逆的。 “儿臣愚钝,不敢受父皇这般费心,怕会叫父皇失望。” 话音刚落,他手上便是一痛。 大启时常由各世家大儒带起各种新风尚,正巧这时候流行的是以乐会友,列位公子甭管吹得是个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调,手边都得带个成色好的笛子洞箫装象。 皇帝已过了不惑之龄,不过自觉风华正茂,时常站在风尚前端。 刚刚袭击了赵泽瑜的就是一柄玉笛。 皇帝似乎有些不悦:“还未学便说自己愚钝,朕看你是太过怠懒。泽瑾将你带在身边教导,难不成就将你教成了这般懦弱退缩的模样?” 如燧石一般,赵泽瑜猛地自皇帝的云山雾罩中窥出了一点意味深长来。 皇帝这一番想来是因为兄长。 这年头皇长子不好当,先皇后留下的嫡长子更不好当,母家尚有兵权东宫空悬的皇长子当的是难上加难。 秦王是皇帝最疼爱、最欣赏的一个儿子,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是他最防备、最忌惮的儿子。 赵泽瑾如今进退两难,如履薄冰不外如是。 赵泽瑜斟酌了一下,一脸自责惭愧:“皇长兄为父皇分忧、颇为忙碌,儿臣并无脸面时时叨扰皇长兄,加之儿臣本身懈怠,是以并未学得皇长兄才能。” 皇帝轻哂,旋即道:“无妨,泽瑾对你的课业不上心,朕来教你。” 赵泽瑜本能地对一切诋毁皇长兄的话反感,却只眉头微皱了下,低声道:“谢父皇。” 皇帝十分亲昵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赵泽瑜从记事到现在从来没享受过父亲的怀抱,幼时也并非不曾羡慕过那些被父亲疼宠的孩子们。 只是现在,幼时所愿少年达成,他却只觉得说不出的疲惫与胆寒,这只手和皇长兄宠爱鼓励的手不同,满是强权的压迫与威胁。 他不明白皇帝想用他做什么,却已然看到了今后动荡的生活。 罢了,陛下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不危及皇长兄。 他这边刚这么想着,耳边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锁扣声。 瑜乌鸦整个人猛地僵成了一条有眼睛的棺材板,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把他被子里的命拿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用一种挑剔的眼光看着盒子里的小玩意儿,那轻蔑的眼神像是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