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的因素,却一次次平顺地推着他往前走。 此刻,燕熙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山呼中,突然感到某种微妙的战栗。 他猛地想起了更多。 比如颠覆姜家的那场学生破门潮里,学生与百姓的合力瞬息而来又理所当然。 比如他在殿试中的卷子能顺利地呈到天玺帝的案头直到被点为状元,中间四姓各种阻挠想要安插自己人也无法成功。 比如更远的时候秦玑侥幸活了下来。 再比如眼前,大臣们巧妙且强行地“迎太子回朝”,这些臣子们,为着“迎太子回朝”不惜冒着忤逆上意的风险,也要将他的身份过了明路。 这件事的办成,不是天玺帝的意思,也没有内阁的点头,更无关世家。 可臣子们就是巧妙地和淳于南嫣的劲使到一处去了。 这些事,似乎都有着共通之处。 燕熙看着这些一拜再拜的大臣们,更加确信那种股潜行力量的存在了。 它,似乎在凝视着某个远方,又将身躯投入尘世。 它,好似无处不在。 燕熙在大家久久不能平静的山呼中,遽然想到了更早、更早的时候,有一个人从极贫寒的人家出生,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三元及第,后来那个人放弃了翰林院近在眼前的前途无量,弃明投暗到皇陵里来寻他这么一个被弃的皇子。 商白珩。 燕熙陡然起了一身热汗,他的视线从跪地的绯衣浪潮中往更远的地方瞧去。 在某个瞬间,某种锋利的预感拧动了他的神经,他瞧向奉天殿通往文渊阁的地方。 然后他看到了商白珩的衣袍迎风翻飞,孤独又坦然地往内阁去了。 - 乾清宫的两翼,有两间配殿。东侧的是昭仁殿,西侧的是弘德殿,与乾清宫近到共用中间的廊道。 这两处从未正经住过皇帝以外的主子,因为后宫的嫔妃散在六宫,连皇后都不能在乾清宫留宿。 只有唐遥雪是个特例,她时常被天玺帝留在乾清宫,最盛宠时,直接住在东暖阁里,天玺帝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英珠因着内侍的身份,正巧钻了规矩的空子,他自成了天玺帝贴身内侍后,就被安置在东侧的昭仁殿里,美其名曰随侍帝侧。 在很多个英珠不当值的夜里,昭仁殿的门会在半夜被推开。 而西侧的弘德殿一直没住过人,原先是用来放一些天玺帝把玩的物件。这两日收拾了,连夜起了高墙,四周堵得连缝都没有,只留一扇仅容人过的小门,门就安在乾清宫的雨檐下,天玺帝出入就能看到。 两处近到天玺帝在西暖阁看折子,能把弘德殿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 弘德殿。 高墙挡了日头,殿前有棵老玉兰树,六月初的时节里,枝叶繁茂,把光线拦得破碎。 虽离着皇气极近,这里却阴森森的。 殿门敞着。 清喜在殿门外煎着药,听到里头的人在喊水,他无动于衷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许久才阴着脸进去。 榻上躺着一人,皮肤苍白,唇无血色,脸额处泛着高热的红,四肢用布条绑在榻的四角,手腕因挣扎被布条勒出狰狞的伤痕。 床上的人发着高烧,神智不清地喊:“水,水……” 此人只穿了一身白色里衣,身体中央的位置洇着血迹,他在晕迷的边缘煎熬,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努力地睁开了眼。 他见着有个穿太监服饰的人在寝殿里走动,挣扎地喊:“给我水……” 清喜听他唤了好几声,才走近了,讥诮地说:“大长公主也有今日,连口水都没得喝?” 燕桢儿嘴唇皴裂,他用力振动了下,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些许,他艰难地辨认清喜的脸,冷淡地扯了扯嘴角。 借着好不容易缓过的神智,他极慢地道:“陛下让你伺候我,你这样办事,不怕被问罪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清喜狞笑起来,“我是四殿下的首领太监,大长公主‘亲自’去给四殿下下毒那日,我就在跟前。陛下安排我来做你的内侍,我还怕什么问罪?” “你——你想怎么样?”燕桢儿脸色变得很难受,他挣动了下,“放开我。” “我倒是想放开你啊,长公主若是病死了,我家主子的仇不就正好报么了。”清喜阴恻恻地说,“只是御医说了,你刚切了子孙根,那地方的伤口稍有不慎便会要命。怕你翻身压坏了,才特交代我给你绑上了。怎么着,大长公主要我给你拆了?” “不用了。”燕桢儿停止了挣动,某处的剧痛叫他冷汗直流,他重重吸了口气,“可你也不敢杀我,陛下留着我的命,你若是弄死我了,你也活不了。去给我倒杯水来。” “死到临头了,还想拿捏下人。”清喜刻薄地道,“水你是暂时别想喝了,你伤在那种地方,大夫说最近少喝水。” 燕桢儿渴得喉咙冒烟,身体枯竭的痛苦快要盖过疼痛,他哑吼道:“我要水!你我之后且都呆在一处了,你若是想我配合多些,最好别让我太难受!” 清喜无所谓地由着他威胁,但到底不敢将人渴得过分,再过了一柱香,终于给了一碗水。 燕桢儿晕晕沉沉地忍受着痛苦,烧得快要失去意识时,听到奉天殿传来 “皇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的山呼声。 他一阵恍惚后,遽然怒火攻心,剧烈的咳起来,他的目光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呛痛中阴鸷起来。 “燕楠,你如此迫不及待地立太子,是怕什么呢?”许久之后,燕桢儿终于在疼痛中得了片刻喘息,阴诡地笑起来,“你掩盖不了的,等着瞧吧。” - 册立太子的大典在加急筹备,礼部的官员没日没夜地运转,大典那日万里无云,是个好日子。 燕熙已入住东宫。 丑时初就有司礼官在正殿门外叩拜:“恭请太子殿下起身。” 然而正殿大门紧闭,无人应答。 守着门的望安神色镇定地走下台阶说:“殿下近来诸事缠身,昨夜睡得晚,我瞧着时辰尚早,不如再让殿下歇息一会?今日仪程繁杂,殿下怕是有得累的。” 司礼官瞧向天色,正犹豫间,望安使眼色叫人请他去吃茶。 东宫的宫人们热情得很,司礼官们一通簇拥着外走,只得一再嘱咐:“最多只能半个时辰了,咱们把旁的事情先备妥了,回头殿下起身只要换了朝服便是,千万别耽误了吉时!” - 东宫正殿里。 燕熙原本掀了一角床帐要应声,又被拉了回去。 他的手滑下锦帐,滑到末端时忽地绷住了,修长白净的手指拽着那帐子微微痉挛,那指尖上都是汗,在锦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迹。 有一只刚劲的大手跟出来,捞着他的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