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乘车,伞给你用。我今日便往宫里递折子,呈请明日面圣。今夜你来我家住,明日我们收集了文书证据,一同先面圣了,待有了旨意再做行动,如何?” 文斓爽快地说:“好!” - 燕熙上了车,久久难以心安。 车子动了起来,他还掀帘去瞧,可那文斓走得极快,这一会的工夫,已不见人影了。 燕熙怔怔地放下帘子,这才发觉车中极是凉快。 他摸了摸车坐,入手冰凉。 往下探去,有一个拉手,轻轻拉出,里面竟装了满箱的冰块。 外头方循听到动静,适时地解说:“小王爷说宣大人怕热,上朝前就传话让王府将新造的一辆郡王马车改为绿呢官车,再往火箱里添了冰。宣大人觉得可还凉快?” 燕熙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路走来,都握着宋北溟给的那方帕子,便是在与文斓说得最激动之时,这帕子也在手上。 他怔怔瞧着这方帕子,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因着荣需要枯。 然后他轻咳了声,恢复到冷情的声调答:“还成。” 方循又道:“柜子里还有一套正六品官服,是小王爷前些天就命人赶制的。今日大家都汗重,小王爷便叫人送来了。宣大人若不嫌弃,可以先换上。” 燕熙打开小柜,果然见一套青色官服整整齐齐叠在里面。不止外袍,连里衣都备好了。 那衣料入手柔软冰凉,原主自小锦衣玉食,是以燕熙一摸即知这套官服虽是极力做成普通样式,实际里外皆是用冰丝所制。 冰丝,透气散热,质然沁凉,便是宫中贵人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价值不菲。 柜旁还有小桶,桶盖上有棉布,不用开盖就知道里面备着温水。 是供他擦身除汗的。 燕熙手指蜷了蜷,将帕子又捏紧了些。 他不知该如何去理解宋北溟这些怪异的举动,心思便往别处去想:宋北溟哪来的这么多钱? 人人皆知踏雪军军饷紧张,这五年间倒也没打过败仗;且踏雪军年年来大朝会上哭穷,也不见报冻死饿死多少军士。 宋北溟是真穷吗? 还是说宋北溟果真是个败家的纨绔子弟? 第36章 认输好么 燕熙这日散值, 北原王府的马车又候在工部外头了。 同僚的反应有了微妙的变化。 下早朝那会,大家瞧他还是私底下指指点点的; 待他乘着北原王府的马车回到工部, 同僚们眼睛都直了; 这会方循一个四品将军当着车夫又来接他, 绿呢马车上绣着的威风凛凛的“宋”字,硬是逼出了过往官员们的笑脸。 一同散值的工部同僚们竟是主动与燕熙招呼话别。 燕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自入仕以来,于人情上极尽注意, 收效甚微。比不过一个“宋”字,什么都不用做, 大家便主动恭维了。 燕熙心中轻嘲:所谓人情练达,都是徒费工夫。交际场上, 说到底是权势交融。驱利避害、捧高踩低,人性劣根千年不变。 - 燕熙施然往马车走去,身后头的人都伸着脑袋瞧方循主动过来迎燕熙了。 燕熙下了台阶,方循便接过他随手拎的装书册的布袋。 嫉妒、羡慕、惦记……众人各怀心事地散了。 - 工部门口, 大石狮子背后的阴影里,站了个小太监。 这太监燕熙面生得很, 不过十四五岁, 却穿了掌事太监的服饰。 小小年纪得当上掌事太监的, 只可能……是大皇子燕照身边的宫人了。 燕熙自然是见着了,可事不关己,燕熙笔直走过去。 不想那小太监却小声地唤他:“宣大人, 宣大人。” 燕熙有些意外, 转身回瞧。 那小太监四下张望, 生怕人看见似的, 对他招手。 燕熙以宣隐的身份, 与大皇子燕照没有往来。不过, 倒是不难猜, 这时点燕照的人出来找人做什么。 燕熙自知以宣隐的能耐,在燕照的事情上,连递台阶的资格都不够。是以并未多想,只当对方要问路或是寻人,举手之劳的事。 燕熙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能听清话的距离,隔着石狮子与小太监对话。 那小太监自我介绍说:“小的叫进安,是河西王身边的掌事太监。奉王爷之命,来给宣大人送信。” 燕熙诧异,河西王专门派人来给宣隐送信,实在有些诡异了。 信中所求定然麻烦,燕熙不想接,站定原处说:“本官并非王爷属官,与河西王也无旧识,公公,您这信送错人了吧?” 进安大抵没想到他连信都送不出去。 他急着满头大汗,焦虑又尴尬地说:“宣大人,求您,看看信吧!我家王爷危在旦夕,恳请宣大人伸出援手。只要我家王爷渡过此次难关,定有重谢。” 进安说着,便要下跪。 燕熙连忙走近,将人拉住了。 以宣隐这么一个没资历的小官,哪敢受一个掌事太监的跪拜。这要叫人瞧见了,风言风语自不必说,影射猜度乃至被参也是极可能的。 进安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趁着近身,一面往燕熙身上塞信,一面哭着说:“今日若小的不能将信送到,也是无颜回去见王爷的,只能在此以死谢罪了!” 燕熙晃身退开。 进安只觉燕熙比水中的鱼还难捉,信送不出去,他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拿头去撞石狮子。 燕熙不耐地正要出手,只见方循已出现在进安身后,轻轻一提,便将进安拎直了。 燕熙面有愠色:“我不喜欢被人胁迫,你信拿来,但我看了也不会答应你。” 进安被吓住了,呆呆地送出信。 拆了信,里面写了满纸的话,归纳起来就两句:河西王四面楚歌,求宣隐出面请宋北溟来相助。 燕熙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对进安说:“烦请转禀河西王,微臣与北原小王爷交浅难以言深,实在是无力相助,找我也是于事无济。” 进宝听此,眼泪哗哗直流,苦苦哀求:“我们寻了小王爷许多次,可是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见小王爷一面比登天还难。近来只有你能见到他,求求您帮向小王爷带个话,就一句话!” 此事沾了两个王爷,宣隐一个新进小官,但凡挨上点边,都是死无全尸的事。 燕熙在夕阳下还了一礼,洒金似的余晖把他照得像是隔了层光,他话音浅淡:“恕下官不知内情又无能为力,请河西王另寻高明罢。” 他说完转身即走。 进安前一刻还瞧得呆了,只觉这宣隐怕不是菩萨转世。下一刻就被拒绝得如坠冰窟。 他连忙飞身扑来,本以为可以抓住燕熙袍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