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溟被他几次拒绝合作,索性绕过他,叫全靖都的人都误会他俩暗渡陈仓了。 燕熙顶着身后探究的目光,默默地缀在了工部队伍的末位。 他垂眸冷笑,心嘲对方手段了得。 连“逼婚上位”都用上了。 臭流氓。 - 钟鼓司敲过第二通鼓响,纠察御史已经着急地来问燕熙小王爷何时才到。 燕熙被问得一脸懵圈,他震惊于谣言的速度快到这等程度,一张脸黑得似碳,硬绑绑地说:“下官不知,御史大人当去问北原王府的人。” 燕熙这么答,自然是无人相信的。 那纠察御史欲言又止地看他半晌,最后咽了咽口水,竟是比燕熙还尴尬地闭了嘴。 燕熙简直想跳起来打人。 - 直到第三通鼓响马上就要敲起时,宋北溟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宋北溟在靖都素来是有优待的,天玺帝一般不在小事上责难他,百官心中又都顾念宋家惨烈,是以连那位以吹毛求疵著称的纠察御史对宋北溟今日来迟也未有多问。 宣隐和宋北溟正巧都迟到了,宣隐还骑着宋北溟的马来,两人还故意一前一后赶到。 这……不言而喻了。 气氛更加古怪,众人那种心照不宣叫燕熙头皮发麻。 - 上朝队伍有定序。 将军先入,次之内阁,又次之公侯驸马伯,再次之是五府六部,最末是靖都府的地方官。 宋北溟乃钦封的从一品建威将军,是驻京武将中品级最高的,他的轮椅排在队伍的最前头。 燕熙远远地缀在工部末尾,离宋北溟有几百人远。 可在宋北溟路过左掖门回头时,燕熙分明就知道宋北溟是在看他。 他还知道,宋北溟一定是故意的,对方隐在晨暗中的嘴角一定挂着坏笑。 又邪又凶。 燕熙缓步走在灯明处,他抬起下巴,朝队首那腥红的蟒袍处,迎着那人露骨的回望,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不发声地启唇,妩媚又挑衅地说:“既然如此,往后请多担待,宋梦泽。”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成长过客 早朝开始了。 以燕熙的品级只能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 听传旨官一道一道地往外传里头的决议。 今日却一反常日,半晌也没有传旨。 燕熙垂首听着大殿里面的吵吵闹闹, 心中一片了然。 他知道, 前些日子推动的暗波,要冲破水面了。 到了此时,燕熙反而成了局外人。 他面无表情等着“监察风波”的发酵的结果。 就看大水漫灌之下, 是谁的灭顶之灾,又是谁的大浪淘沙? 今日, 风波该到中枢了。 会是谁呢? 燕熙好整以暇地望着大殿。 - 如今的内阁有六名大学士,首辅姜溥, 次辅梅辂,接下来是裴鸿、萧宏、温演、吕标。 这里头除了梅辂和裴鸿不是四姓权贵,科下的四位分别是姜、萧、韩、吕四家的,而四姓又以姜氏为首。 其中, 温演出身寒门,虽不姓韩, 却是一路由韩家资助及第, 中了进士后娶了韩家女。说是娶, 实则与入赘无异,他行事皆以韩家的意思为准,这事儿满朝都心知肚明。 又其中, 裴鸿虽是挂着大学士, 却从不参加内阁议事, 专司翰林院学士之职。他身上仍挂着太傅, 只是自“燕熙”被贬后, 便很少主事讲课, 这些年一心一意修书撰史, 处在朝堂中枢,却生生活出世外人的境界。 - 这日的早朝吵闹而冗长。 时至巳时正,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化。 燕熙站在六部的队伍末尾,看前头许多年长官员的已是摇摇欲坠。 然而大殿里仍没有结束的意思。 燕熙的热汗顺着脊背往下滑,里衣早湿了,外衣也透了点汗意,他怀里那块血帕子被汗浸住了。 “枯”的药味没了。 可惜了。 燕熙觉得格外难熬。 - 突然一阵人群骚动,自东边急急行来两队人。 其中一队用的亲王舆轿,是皇三子,如今的齐王,燕焦。 另一队连简单的仪仗都没有,主子跑在最前面,一路擦着汗往大殿赶,从服色上看,是大皇子燕照。 燕熙想起商白珩曾说过:“监察风波”由他们推波而起,其中各派势力皆会参杂其中,最终狂潮会冲往何处,并不好说,甚至许会失控。但结局并不难猜,天玺帝登基二十三年来,尚未定国本,百官人心思动,所有争夺最后都会指向皇子。 在靖都的皇子,一个不落,无一能够幸免。 只有毁了容又失了宠的七皇子,在三百里外的莱州,可以置身事外。 -- 今日到底参倒了谁,也没个决断,各方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终于退朝了。 燕熙品级低,垂首让到一侧,让里头的人先往外退。 他晒得太久,有些浑浑噩噩的,半阖着眼,瞧起来很是乖顺。 宋北溟第一个出来,路过燕熙时,竟是目不斜视。 只突然说丢了东西,便停在原地。 方循装模作样地找东西,一边与后面的人说抱歉,一边请大家先走。 宋北溟就在这混乱中,丢了一块帕子到燕熙身上。 燕熙闻着那药味飘过来,几乎是本能地就接住了。 方循挡住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而后又面不改色地说找着东西了,推着宋北溟往外走。 燕熙和宋北溟连个眼神也没对上,但燕熙瞧着宋北溟的后脑勺都知道宋北溟心中一定在取笑他。 宋北溟知道“荣”在烈日下的煎熬,丢一方帕子,就是为了示威。 看他被一方帕子摆布,宋北溟肯定会得意。 燕熙很想丢了那方帕子。 可他揉着帕子的五指并不想,甚至还很想将帕子凑到鼻尖上闻一闻。 - 接下来,内阁大学士走过去后,翰林院的便跟着退出来了。 燕熙数着腿,当翰林院的人第四个路过他跟前时,他微微抬了一下眼。 对方也非常默契地停了一下。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同行的官员张直拉了对方说话:“商大人,今日朝议事项繁多,我们回去还得加紧仔细整理。” “张大人说的是。”商白珩脚步减缓,他青色袍摆在燕熙的脚尖前晃了晃,背对着燕熙站着与张直小声说着什么。 商白珩替燕熙挡了片刻日头。 太仓促,他们相隔只有一臂的距离,只能装作不相识。各自应付着当下的情况,连一个字也没能说上,便被人潮给冲散了。 为着避人耳目,燕熙连头也不敢抬,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