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冷汗刹时铺了下来:“你骗我!你不可能做得到!” 燕熙和煦地笑起来,他看赵崇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若我没控制证人和证据,怎写得出如此详实的状子?怎敢来找你?你当年只是花钱和恐吓封口,我可是直接拿命封的口。” 燕熙顿了一下,轻笑几声,才缓慢而轻柔地说:“他们命在我手上呢,一、个、字都不敢骗我。” 赵崇脸色瞬间吓得青紫,摊倒在地。 燕熙轻笑起来,用一种耐心开导人的口吻说:“再者,这案子是谁主使的,你最清楚。你说,若是闹大了,往深了查,姜家会不会弃卒保车啊?” 赵崇浑身筛糖一般剧抖起来,眼泪哗的流了满面,他指着燕熙痛斥:“好你个宣隐,年纪轻轻,竟是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我和你无仇无怨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燕熙很遗憾地说:“你办的黑案大约太多了,不记得一两个人也是有的,我理解你。” 赵崇听懂了燕熙语里的寒意,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燕熙缓缓地蹲下身盯着赵崇,说:“我来帮你回忆吧。五年前,宫里头惜薪司的小太监元敬外出采办,被人当街蓄意纵马撞死了。这案子靖都府照实办了,到你那审核时给改成意外撞马,凶手当庭释放。元敬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公公,他哪里惹着人了,要被人当街害死,死后还要蒙冤难安?” 赵崇陡地哆嗦起来。 燕熙眼中冰冷,声音却还是缓和的:“元敬的账,我回头也要找你算。你若是手上这张状子的罪不肯认,不如等我把元敬的案子也查清了,你再来都察院做客?我猜,元敬的案子,后头还连着宫里头的贵人呢,我查不查呢?” 赵崇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大口呼吸,却仍感觉被人掐住了喉咙,他抖着手指着燕熙,惊恐地问:“宣……宣隐,你太可怕了!” 燕熙妖异地笑问:“怕吗?” 赵崇用力地点头。 燕熙冷笑说:“怕就对了。” 赵崇颤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熙弯眸,眼中似有无底深渊,他盯着赵崇,格外温和地说:“不如你先画押,你画押完,我就告诉你。” 赵崇吓得心胆俱裂,而燕熙那双映着光的眼睛是那般柔和,声音又是那般甜美,他六神无主,四肢颤抖,几乎不能呼吸。 他急切地需要一些美好东西的慰藉,像着了魔般,他竟是拿起了笔,在那状子上签了名,又哆嗦着手按上了红指印。 燕熙立即收了笑。 他抽过状子,缓身站起,抬脚踢了那张小几,朱砂洒在赵崇脸上。 赵崇看起来又肮脏、又丑陋、又恶心。 燕熙起身,嫌弃地捏着那张沾了赵崇泪涕的状子,走出牢房。他信步走过阴暗的长廊,把状子压在司狱的桌子上。 陈五和李六搓着手凑来问好。 燕熙客气地说:“赵崇说他不走了,托我把这状子递给二位,请二位呈上去。” 说完他清清爽爽地走了出去。 - 陈五和李六热情地送走燕熙,回到案前,随意地拿起那张状子,一看之下,两人惊掉下巴,瞠目结舌地对望许久。 陈五说:“这些个官员,遇着吵架的事,往往都是一边上奏,一边自动跑咱都察院狱司报到,为的就是把动静弄得大点,好叫满朝看他们的决心。就算吵架输了,肯冒着坐牢危险也站出来说话的,也能搏个坚持正义流芳百世的好名声。可这赵大人,怎么还真自招认罪了?” 李六也疑惑:“是啊,赵大人这几日要我们好酒好菜伺候着,显然不像是真要寻死的。” 二人长久地对视着。 陈五幽幽地说:“这赵崇最是会来事的,我们吃了他多少苦头!宣大人好本事啊,说要替我们分忧,竟能事情办成这样,不仅把赵大人解决了,还送了我们功劳!” 李六一拍腿说:“这可是个能升官的大功啊!宣大人真是个会体恤下边人的好官。这回咱们受了宣大人这么大恩惠,咱们往后可得帮衬着点宣大人。” 陈五用力点头道:“这可不!必得跟紧了他,按宣大人这能耐,往后必是能成大事的!” - 外边日头正好。 燕熙走出都察院监,拿手挡了一下日光。 他眯着眼,待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燕熙对着虚空说:“刀刀大大,元敬的仇,我替你报了。愿你在书之灵,得以安息。” 燕熙有些挂念原著作者,刀刀这五年也不知穿到哪里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照元敬这种惨死法,只怕刀刀每一次穿书都好过不了。 燕熙有点替原著作者难过。 当时彼此都抱着侥幸心理,只道再见不是难事。未料这本书的系统当真对原著作者那么残忍。 竟是,燕熙与作者的每一次相遇都是死别。 - 燕熙缓缓地走在四月的暖阳下,又快要十五,他身上渐渐炽烧得有些难受。 他控制得很好,面色如常,只有掩在袖中的手指稍稍用力收紧了。 就在他走出都察院监院子,要拐道时,迎面来了一群人。 一群青衣品级的官员围着一名绯衣的高品级官员。 燕熙走在道旁的树萌下,他心情不太好,既没心情对上司装出好脸来,也不想与同事寒暄,是以他并不打算上前凑趣,侧身装作往另一个方向走。 不想那绯衣官员正好转身找什么,一眼便瞧见了燕熙。 燕熙尚未挪开目光,与对方正撞了个四目相对。 裴青时! 这是裴鸿的儿子,原著中燕桢儿最得力的拥趸,下死力害原主倒台的帮凶。 燕熙眸光微敛,心中冷冷地说:师兄,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似曾相识 裴时青望见燕熙,目光顿住,面色沉硬。 他身边的官员们见他突然不说话,都随着他瞧过来。 燕熙心中不耐,只维持着面色如常,他反应极快,装着有急事,远远朝同僚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有个寒门出生的年轻官员与他还算交好,替他解释道:“宣大人近日事务极多,他上峰左佥都御史秦大人好几大案都带着他办,听说他已经连着几日都住在司院里。方才我路过,还听秦大人唤他呢。” 另一个与寒门出生的年轻官员也附声。 世家出生的几个官员挑眉,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人家宣隐是状元嘛,能者多劳也是应该的。他且有几分气性,一般人也入不了他眼,京中权贵请他,从不出席,如今见着不是直管他的长官,连招呼都不打。” 裴青时沉着脸听着,摆了摆手道:“宣大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