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悲惨的哀鸣, 好似它们的身体也被残酷的意志碾压,发出嘶嘶嘶的惨叫。 它们是劣种。 在那过去漫长的,失去了虫母的时间里,愈犀 有无数曾经还在虫卵里, 还没有被孵出来的虫族们被工具虫族用各种极端的方式孵化出来,更早的那几批早就在无尽的岁月中死去, 而最近这一批已经是最后的数量……经过这么长久的时间被孵化出来的虫族, 总有小部分是品质低劣的虫子。 如果它们是在虫母还在的时候,就会被它们冷酷的母亲挑出来吃掉, 作为补充的养分, 也是为了杜绝劣种的出现。 它们从一开始就不被允许浪费食物, 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可是在这疏忽, 或者说, 这无尽的时间里,曼斯塔虫族总会留下来一些小小的疏漏……疏漏, 这些本该不被允许出生的虫族们, 在这一刻, 感觉到了虫母的本能。 这本能会驱使着祂将劣质的虫子驱逐出自己的巢穴。 ……埃德加多, 也是属于劣质的一部分。 它是经过了人类虫母的仁慈得以活下来的虫子,又是因为他的愧疚而最终融为一体。 但埃德加多和代号A的意识并没有完全融合, 在偶尔的瞬间,朱利安总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和他接触的虫族究竟是埃德加多还是代号A。 它们的身体乃为一身, 意识却有独立。 这对于集体意识来说当然是劣种。 可虫母喜欢它身上的味道, 食物, 食物……非常香甜的气息,好似日夜被浇灌出来的植株,自然会更加渴求着孕育它成长的液/体,几乎只进食过属于埃德加多的血肉的虫母,对这只虫族的接纳程度,自然也远比其他的虫族要高得多。 当虫母吞吃掉埃德加多小半个身子的时候,祂感觉到这只虫族的生命力在逐渐下降。 那理所当然。 虫母贪婪地舔舐着虫族的血肉,感觉到肚子里暖暖的,那种无名地栖息在骨髓里的倦怠感彻底消失,与此同时燃烧起来的是更加疯狂的进食欲/望。 祂听到了虫族们的惨叫。 那些可怜的、脆弱的意识在联结里颤抖,一个个光点在崩溃,在消失。 但祂不在乎。 冰冷的,残暴的母亲只遵从于本能。 埃德加多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那并非是来自于意识的联结,冷酷的虫母对待它仍然有一丝微弱的怜爱,祂的手指仍然温柔地触摸着埃德加多人类的脸庞,而另一只手却愉悦地撕开溃散的皮肉。 祂仰着头吮吸着手指的粘液,当血肉沉甸甸地落在祂的胃袋里时,属于虫母的力量在进一步地觉醒。 祂对于现在的虫巢有些不满,祂还要更大,更大的巢穴,更加多的虫族子嗣,更加多的王虫,让祂的子民生活在黑暗的国度……祂需要…… “嘶嘶……” 在虫母面前溃散的埃德加多竭力将自己变成了人类的形态,但它右手的胳膊已经不见了,而腹部被掏空了脏器,浅灰色的液/体不断地渗透出来,如同它的血液,将整个巢穴弄得乱糟糟。 通道外的高阶虫族们混乱不堪,而王族们正在虫母的意愿下互相厮杀,唯独最强的虫族能够成为祂的王虫…… 在虫嗣的数量太少时,虫母繁衍时最先考虑的就是王虫的质量。 的确,只有足够强大的王族才能够孕育更多,更加强大的子嗣后代,而不是大量脆弱而无用的劣种。 “……朱利安。” 埃德加度应激的口器已经对准了朱利安,但这致命的武器从来都没有触碰到娇弱的虫母,它只是低低的,重复的,持续不断地叫着虫母的人类名字…… 它并非不喜欢虫母。 更加不是背弃虫母。 在祂凶残地啃噬着属于它的身躯,冷酷地驱逐虫族里劣质的个体时,它又有点恍惚…… 冷酷,残忍,伟大的母亲…… 这是它们传承记忆里的虫母,是它们献上所有忠诚的王,是无上的神明……它应该……它应该能为虫母牺牲而高兴……但是……在极其微小处,在这只虫族的心里(虫族真的有心吗?当其化身为人类的拟态时,虚伪的皮囊究竟是真的是假)的最深处,好似有一个声音在不断,不断地尖叫。 它在尖叫着朱利安的名字。 ……妈妈,母亲,朱利安…… 朱利安……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密密麻麻,都是朱利安的名字。 祂吮吸着王虫血液的动作僵硬了些,手指浸泡在浅灰色的液/体里,祂缓缓地歪了歪脑袋,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颊边。 无神,空洞的视线落在埃德加多的身上, 祂似乎是在看着虫族,又好似是因为逐渐恢复的力量在剧烈的颤抖。 这具人类的身躯脆弱而无用。 是束缚。 是局限。 祂应该将这具人体的躯壳彻底撕毁。 当虫母的动作不再是落在它身上,而是如同戏耍般地掐住人类的脖颈,好似一场冷酷绝情的杀戮。 原本一直毫无反应任由着虫母吞吃的曼斯塔虫族在一瞬间好似通了电般地颤动着,虚弱的雾气缠绕住人类虫母的胳膊,嘶鸣,嘶鸣,是断断续续的嘶嘶声,“朱利安,妈妈,抱歉妈妈,我不该冒犯妈妈,不该冒犯虫母,但是母亲,恳求您给予一点点仁慈……” 它的声音古怪而扭曲,好似是来自另外一个星空,好似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被阻止的虫母睁着冰蓝的眼睛。 相同的容貌,却是无比残酷的宣泄。 它将雾气触须扯断,塞进喉咙的瞬间,埃德加多几乎无法维持住它的形态,它在逐渐地崩溃,它的身体,最终会如同还不知道是生还是死的麦克阿瑟一样,彻底成为糜烂的肉块,成为母亲的主食,成为神明的祭品。 “……” 虫母歪着脑袋,祂的手指维持着塞入嘴巴里的动作一动不动。 好半晌,祂缓缓地低下头。 祂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流眼泪……为什么会流眼泪……祂在残骸里寻寻觅觅,最终找到了埃德加多完整的胳膊,那条胳膊上,还有五根手指头。 祂坐在黏糊糊的毯子上,祂好奇地舔舐着断裂的手指。 祂将手指捅入自己的喉咙,那种熟悉的紧迫感让祂又慢吞吞地拖出来。 死寂。 整个巢穴,连带着窸窸窣窣的声响都彻底消失。 没有任何羽翼扇动的声音。 也没有任何触足爬行的动静。 就连意识海里,都有光点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