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残酷的事情发生,即使,即使他知道曼斯塔虫族会嗜杀纯粹是因为饥饿,但要叫他如何看着屠杀蔓延整个星球呢? 代号A喃喃地说道:“妈妈想要阻止德克斯特吗?” 朱利安:“……我可以吗?” 代号A摩/挲着朱利安的小腿,带着一种近乎是虔诚,献祭般的嘶鸣声,“要求我们,妈妈,您可以要求我们去做任何的事情。” 哪怕是死亡。 饥饿,即是死亡。 朱利安仿佛在无尽虚空之外听到了这殉道般的念头。 准许的声音卡在朱利安的喉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挤出来。他仿佛是象征着另外的事情,不只是眼前发生的,还有更加遥远的,更无法抵抗的…… 朱利安:“阻止它们。”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阴冷。 “然后,带我离开这个星球。” 好的,妈妈。 朱利安仿佛能听到两道不尽相同,却几乎重叠在一处的意志在联结里轻轻响起。 起初只是小小的动静。 而后,是几乎能贯穿整个星球的震荡。 在第一批虫族降落地表后,第二批曼斯塔虫族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布卡星球上,就在人类以为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被迫接受死亡的结局时,两批虫族却突然冲撞在了一起。 它们无不是昂着上半身,露出两根须须在互相挥舞,那是把彼此接入联结的象征。 可是短暂的议和并没有成功,残酷的厮杀就此开始。 这一日,整个布卡星球,或者说,整个联邦都震惊了。当然,震惊的不只是人类,还有王族“德克斯特”。 屠杀布卡星球的是德克斯特的附属,而说是屠杀,其实也不对。那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进食,至于吃的是星球,还是人类,有差别吗? 在星球毁灭后,一切的生命也会彻底消失在死寂的尽头。 那为什么不趁着生命还活着时,将其吞噬殆尽呢? 那生命,就会延续在曼斯塔虫族的身体里。 那不过是一场宇宙的循环。 它知道埃德加多在这里,可是埃德加多并没有进食的打算,它约束着附属趴窝在某一刻死星上还不知在做什么,但德克斯特也不在乎。 毕竟埃德加多的手里已经没有虫母了。 谁都找不到那个新生的,幼弱的气息在哪里,有王族猜测可能是在爆/炸中死去,但更多的虫觉得不可能。 那可是虫母的气息。 埃德加多再厉害又怎么样? 它和它都找不到虫母。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德克斯塔纵容了附属虫族去进食的意愿。 上一个进食季已经过去太久,虫族已经饥饿难耐了。 正巧遇到一个合适的星球,那就将一切吞吃殆尽后再离开吧。 可是为什么埃德加多会突然发疯? 德克斯特愤怒地在联结里朝着那片庞大、黑暗的阴影发火。 不再是窃窃私语,是能掀开海浪的暴怒。 [埃德加多——] 愤怒,但又不只是纯粹的愤怒。 [你在做什么?] 一个王族所掀起的动静,是会接二连三地影响到其他的王族,纵然它们不在一片星海里,却也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德克斯特的暴戾。 它们一齐“看”向联结里沉静的阴影。 [为什么要阻止我的附属进食?] 食物,是曼斯塔虫族最饥/渴的本能。 阻止进食本来就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当埃德加多做出这种行为时,其他王族便开始窃窃私语。 那些诡谲的呓语回荡在联结里,更快、更远地传递出去。 [阻止进食?] [不可以,不可能。] [埃德加多果然疯了……] [吃了埃德加多吧。] [谁去打?] [我不打。] 这接连的窃窃私语让德克斯特更恼火,它从德克斯特的太空港口上空探出头来,露出狰狞的三角脑袋。它的脑袋看起来如同被人砸扁后又塑造在一起的扭曲,带着肉瘤般的突起,在最肿胀的三个肉瘤中,闪烁着一颗堪比星辰的复眼。 它的身形虽然比不上埃德加多庞大,可如果在布卡星球外露出真正的形状,那布卡星球也离着毁灭不远了。 [不肯。] 简短,几乎难以分辨的含糊声在联结里响起来。 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一听就有点古怪。 这听起来似乎是埃德加多的声音,却远比埃德加多更加脆。 [妈妈不许吃人。] 再一次,这含糊扭曲的呓语回荡。 但所有的王族都不在乎这声音是谁。它们只听得到它的称呼。 它说,妈妈。 所有的曼斯塔虫族只有一个母亲。 它们的母亲和人类的母亲不完全是一个意思。 在曼斯塔虫族里,象征着母亲存在的,就是虫母,而不是取决于血缘关系——虽然大部分的虫母,也同时是它们真正的母亲。 可上一任,或者说,拥有虫母的历史已经远去。 如今的曼斯塔虫族只是游荡在星空、濒临灭绝的种族——尽管距离灭绝还有段时间,但它们的确是处在这个阶段。 但妈妈……? 妈妈,妈妈…… 虫母! 无尽的呓语再一次在朱利安的耳边回荡。 滋溜,滋溜,滑溜溜,粘腻潮/湿的触感,阴冷诡谲的暗处,残阳落下断月升起无边的黑海肿胀的星空……眼球,眼球,眼球,一枚接着一枚,一颗接着一颗…… 在暗黑的星际,在咆哮的死寂,在万万物的冰冷覆盖中……在一切的联结深处,每一寸、每一道回响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它们蠢动着,它们尖啸着,它们带着狂暴的恶意和偏执,急切地追逐着任何一丝的气息。 ——它们齐齐看向朱利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嗯,不出意料的又延迟了呢( 第63章 呕。 朱利安虚弱地爬起来, 手软脚软,还没站稳, 就整个人又栽倒下去。不知乱挥的手抓到了什么东西, 软黏黏的,被他一起带了下去,滚到深处。 这里本该是黑暗。 朱利安想。 很暗。很暗。 他为什么能看见? 他坐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堆积成的软绵物体上, 慢吞吞地把刚才抓住的东西摆到眼前来看, 发现那是一截被扯断的胳膊。 呕。 他更想吐。 朱利安反射性把东西甩出去,砸到在血红的地板上。 血红? 朱利安慢吞吞地低头, 看着地板。 这地方是活着, 它一张一弛,好似是在呼吸。 隐隐约约,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