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问了,褚衿怎么可能不知道。 “杨哥。”他语气没有起伏,显然,这是个判断句,不是疑问句。 “呦,这我弟聪明的。”褚袔把手搭在踩着凳子的那条腿上,坐得更懒散了,“那你猜我俩唠啥了?” 一个试探的声音在褚衿脑海里回响,“说我了?” 倒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这俩哥以前确实不熟悉,碰在一起,唯一的共同话题也只有他了。 褚衿跟他哥错开视线,把那个细小的声音撵了出去。 “不知道。”他回答。 “杨教授挺有意思,说开会的时候要挨着我,一起坐后面。”褚袔笑了笑。 “坐后面?”褚衿有点疑惑。 还好没问聊没聊自己,问了就有点尴尬了。想想倒也是,这俩哥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找不到话聊。 “嗯。”褚袔露出了一个很得意的微笑,“说看我之前都睡得挺好,要一块儿趴会。” 褚衿想象了下两个一米八以上的教授,缩在会场的角落里趴着打盹的场景,觉得他们学校领导的脾气应该挺好。 “你自己趴就怕趴,干嘛还带别人。”他小声说了句。 “说啥呢,我是你亲哥,向着谁呢?”褚袔拿筷子敲了敲桌沿儿。 褚衿把他筷子拿走,“妈不让敲,说你好多遍了。” 褚袔不以为意,晃了晃腿,接着说,“你杨哥应该是感冒了,说是吃了药,困。” 原来是这样,褚衿就觉得,杨启和不会跟褚袔似的,他虽然偶尔也会开玩笑,但终归是个很克制、很理性的人。 “还没好?很严重吗?”褚衿抬头问他哥。 褚袔听他弟的语气,觉得这孩子挺关心杨教授啊,连人家生病都知道。不过他也没问褚衿是怎么知道杨教授生病的,明摆着呢,那肯定是俩人平时有联系呗。 他回想了一下杨启和下午的样子说,“不是很严重吧,就是嗓子有点哑,不知道发没发烧。” “嗯。”褚衿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视频的时候杨启和就不舒服,现在怎么还没好?褚衿的心被他牵着,他不好就没法落地。 “明天晚上有时间吗?”褚袔用脚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他弟,话题转得有点突然。 “怎么了?”褚衿问。 “想一起吃个饭,跟你杨哥,咱仨。”褚袔这倒装句说的,一波三折。 “一起吃饭?”如果是平时,褚衿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高兴,可他现在一点高兴不起来,杨哥不是病着呢吗?怎么一起吃饭? “啊。”褚袔应了声,“我跟你杨哥说,等他好了再约,本来也打算约的。但杨教授说正好跟你有点事,周末就可以。” 褚袔说到这,坐直了身子,往他弟那边倾了倾,好奇得问:“你俩都有私事了弟?啥事啊?” 什么事? 褚衿当然知道什么事,杨启和说过,快点见一面,他想要拿画。 可褚衿怎么也没想到,杨启和说的“快点”就是明天,他还病着呢。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总是事事有回应。 这个人的妥帖和善良根植于内心深处,对人的细腻和尊重也没有任何功利目的,所以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待在这种人身边,会觉得特别可靠,特别安心。 褚衿要送画,那他就会痛痛快快,甚至有点殷切得接受。 其实褚衿知道,杨启和着急见面取画,肯定不是因为想要得多一天都等不了,画就在那里,丢不掉也跑不了,晚几天拿什么影响都没有。 他只是把这份殷切当成一种态度,从之前那句“快点见面”,到现在生着病也要一起吃饭,无非都是在表明“很想要。” 褚衿送画什么都不图,唯一期待的,可能也就是这个“很想要”。 他从小学画,别人喜欢还是不喜欢他的作品,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喜欢他的画,有时候比喜欢他这个人更让他满足。 杨启和什么都没说,可他全都知道。 晚上回到房间,褚衿在床上轱辘了两三圈儿之后,才下定决心给杨启和发消息: “杨哥,我哥说你还没好呢?” “难受吗?” 杨启和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就回复了,回了条语音: “不怎么难受,就是嗓子有点疼,你听着还哑吗?” 褚衿把这条语音听了三遍,回道: “有点哑,你的声音没有磁性了。” 杨启和被褚衿逗乐了,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这回呢?” 褚衿揉了揉耳朵: “都劈叉了,杨哥你还是好好吃药吧。” 想想又加了句: “要不咱们改天吃饭吧,你还没好呢” 杨启和也改成打字: “那不太成,我都在心里点仨菜了。” 褚衿笑了下,这哪像个教授啊,没他这样的教授吧? “那你明天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别硬挺着。”有人孩子气就得有人哄着,褚衿只能放软了语气跟他杨哥商量。 “放心,没事儿。”杨启和不用闹着玩儿的语气说话了,挺大一人,老让比自己小的替自己操心,成什么了。 褚衿:“那明天见?” 杨启和看了那个问号一会,回了个“应该是那明天见!” 问号什么啊问号,小心翼翼的。 既然说好了见,那就得见。 第30章 岁暮风动地,寒夜雪连天。 今儿可真是冷的可以。 褚袔早上出楼门的时候差点让风给撅回去,缩着脖子咔嚓一声把单元门关上,弟,等我上去再叠一层物理防御。 这人自己套得里三层外三层还不够,下楼的时候手里还拎条围巾,给褚衿拿的,他那羽绒服领子不高,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缠上不漏风。 整个下午都在下雪,汽车在马路上各自碾出两溜儿轮胎印,在远方分分合合、阡陌交错得,好像命运,也好像世间万物的因缘际遇。 褚衿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那幅画被放在后排座椅上,掩在一个精致又简单的木质画框里,车里的时空仿佛被木框的边界割开一个四角见方的洞,洞外是现实,洞内是浩渺的星际和宇宙,这场景莫名得带着点禅意,难怪陆九渊说,宇宙既我心,我心既宇宙。 “还回味呢,画挺好,他肯定喜欢。”褚袔以前没发现他弟这么爱看自己的作品,怎得唯独对这画特别,从昨晚欣赏到现在不说吧,还把家里墙上的画框全拆下来,安在它上面挨个试了个遍。 褚衿笑笑没说话,他知道杨哥喜欢,杨哥早就说过了。 哥俩到饭店的时间比约定的早了一点,褚衿上楼的时候看了眼手机,觉得他应该还没到。 “褚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