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也做了一回猎妖人,独身一个走过去,又提着一颗头,全身而退。 娄影能读到段书绝的记忆,他曾透过段书绝惊慌失措的眼睛,见过那些屠戮者的面容。 他强行闯岛,在茫茫妖海中找到了一张曾出现在段书绝记忆中的脸,一剑削颅,将被血污染得污糟一片的长发缠在腕上,渡过重洋,转去找他的小池。 没有对那些妖物斩尽杀绝,是因为他有伤在身,力量尚不足。 有了小池这条软肋,他不会轻易逞强。 况且,血亲之仇,应当由段书绝亲手来报。 池小池问了第二个问题:“师父早就知道谣言之事?” “事关你我,当然知道。” 流言纷纷,他自是清楚。他只是留着痈疮,不急于拔除罢了。 就算自己把那画师和招摇撞骗的破落户早早捞上山来,向赤云子做出了澄清,谣言也已经传开,自己总不能拉着那两人,跑到人家门前一一澄清,也不能为此就召开一个澄清大会,大动干戈,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先留下底牌,任其发酵,等到公审之类的重大场合,再就势把这事情捅破,一举洗净先前所有流言。 池小池点了点头,问了第三个问题:“伤是怎么回事?” 娄影不想细谈这个问题:“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很快就能好的,不要担心。” 池小池:“……嗯。” 紧接着的,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池小池的手掌仍是轻轻贴在他的心口处,眼睛也落在指尖处,像在想心事。 至此,娄影也觉察出来,池小池似乎在有意规避真正想问的问题。 他有点紧张,他怕池小池再次临阵退缩,不自觉便攥紧了他的手,但马上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太过用力,急忙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然而,池小池却一把反握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问了第四个问题:“师父,你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啊。” 娄影喉头一窒,被他一句话攥得心尖都皱了起来。 池小池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大拇指尖在来回摸索,感知他的胸前细微的心跳:“……三天,就像过了十几年。” 娄影坐直了身体,微微弯腰:“没有提前和你打好招呼,是我的错。” 池小池才抬眼看他:“我没有怪你,我不会怪你。只是,真的有点久。” 娄影心中隐痛不止,搂住他的腰,让他就势贴在自己胸前,听那一声声的心跳。 “……对不起。” 娄影垂下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慢慢地扶住他的后脑,慢慢地抚着池小池略长的头发,贴在池小池耳边,慢慢地、一声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该再努点力,他该早点回去的。 “没事的。”池小池埋在他怀里,语气没有很难过,甚至有一点不可思议的快乐,“你让我少等了几十年。” 池小池说:“我以前想过,我如果老到演不动戏、看不懂剧本了,就会息影。到那时,我会在筒子楼里,每天做做饭,看看电视,等你有一天来接我。……现在,我只等了十几年,就来找你了,还找到你了,多好啊。” 那台命中注定的吊灯,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他头上,多好啊。 娄影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心脏微微发酸。 他不想感恩吊灯,尽管那盏意外脱落的吊灯,把池小池送到了他的身边,让他不会一点点变为单调无趣的机械。 他只心疼他的小池。 他问:“我这样抱着你,你会难受吗。” “不会。”池小池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只是很久没有这样,不大习惯。” 娄影感觉到胸前散开的温热,心中更软了几分,低声哄他:“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在一段更长的静默和相拥后,池小池抬起了头来。 他把自己控制得很好,眼中没有多少血丝,眼周也没有红肿,看不出多少哭过的痕迹。 “061。”池小池定一定神,郑重其事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你是娄哥吗?” 娄影还未做好准备,错误的答案就先于他的意识冲口而出:“我不是。” 061脸色微变。 哪怕不进入池小池体内,暂不与主神系统主动连接,保密系统还在发挥作用。 主神果然在盯着他们! 池小池望着他略显懊恼的表情,双手交抱在了娄影颈后:“冬飞鸿,不是你吗?” “……不是。” 他歪歪头,眼睛微微眯起来:“布鲁不是你吗。” “不是。” “嗯?甘彧也不是?” 娄影回过神来,忍俊不禁:“应该不是吧。” “啊。”池小池点点头,“那老板肯定也不是了。” “我想也不是。” 池小池笑了,拿额头轻轻抵着娄影的额头:“嗯,我知道了。师父,您这药一天三服,我得赶快去弄下一碗才是。徒儿告退。” 说罢,他捧了玉碗木托盘,行了个礼,才退出去。 但娄影还是看到了他红透了的耳垂。 娄影失笑。 撩个人怎么把自己给撩跑了,还跑得这么快。 池小池的确跑得很快,他快步穿行在走廊上,连鞋子都忘了穿。 他想到了一个久远的冬天的下午。 那个时候,池小池还是高中生。 他向班主任请了病假后,离开学校,挎着背包,等着赶去西城的一个大型商场。 晚上他有一场秀,报酬是600块 他的自行车链子掉了,只能坐公交。 等车时,他从包里取出数学练习册,做今天的作业。 一辆公交车在他面前停下,但并不是他要等的那辆。 他抬头看了看车身上的商标,那正好是他今天晚上要走的服装品牌,所以他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乘车的人不算很多,车子很快就启动了。 车窗如同尺子的刻度往前移动,而在车子后座靠窗的位置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池小池眼前一闪而过。 池小池手里的练习册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在原地愣了两三秒,拔足追去。 他扔掉了在他肩上撞来撞去的书包,甩掉了自己笨重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灰色的套头毛衣,发疯似的追向那辆在未到高峰期的马路上疾驰的公交。 池小池没有喊一声,他连叫也叫不出来,只是沉默无声的追逐。 他怕车停,又怕车不停。 车上有乘客注意到了这个狼狈的高中生,叫了司机一声,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犯难要不要违规停下。 好在数百米开外的十字路口有一处红灯,车子慢慢减速,而在车彻底停稳后,池小池也追了上来,因为追得头晕眼花,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