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绪沉默不语,陆成川夹了一口菜,也幽幽开口:“就是你们结婚以后。” 包间里没人说话,一晚上都显得有些迟钝的霍明绪这时才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他等着下文。 旁观者清,陆成川又说:“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们说的再多也没办法替你做决定。我只是觉得能把他在那种心灰意冷的情况下拉出来的人,他不可能没动心。” 很多事需要当事人自己想明白,突然被告知他最敬重的爷爷间接害死了乔澈的爷爷,而他放在心上十年不忘的人为了报复选择和他开始一段他也曾觉得会有一辈子的婚姻。这些事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心理再强大的人也不一定想得通。 霍明绪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过了,距离乔澈搬走过去了三天,他却仍然没办法适应家里的安静,家中恐怕最没心没肺的就是旺财了,听到门声,吐着舌头隔着阳台的玻璃门汪汪直叫。 乔澈平常照顾旺财很上心,除了喂食喂水,只要有时间就会陪它在阳台玩一会儿。后来他手术出院,怕碰到乔澈的刀口,喂旺财就是霍宁宸的事了。 现在两个人都不在,家里只剩下一人一狗,霍明绪走过去拉开阳台门,旺财十分守规矩地坐在原处歪着头盯着他看。 “乔澈连你也不要了。”霍明绪抓了一把狗粮放在旺财的食盆里。 旺财的耳朵动了动,仍然低着头沉浸在美食中,霍明绪蹲在旁边,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是能想起当初套中这条狗的时候乔澈转头朝他笑的样子,想起他眯起的眼睛笑着说“谢谢”。 旺财心知面前这个人类只能给它喂食,从不陪它玩耍,所以吃饱喝足以后蜷着尾巴跑回窝里睡觉去了,过完年,假期也结束了,明天复工第一天,联丰高层有个会议,Lily收集上来的各个部门的年终总结和工作计划安静地躺在他的邮箱里,然而霍明绪头一次没了看的欲望。 整个城市都已经沉睡,霍明绪却毫无睡意,起身倒了一杯酒,转头就看到冰箱上贴了一个卡通冰箱贴,下面是一张便签纸。 冰箱贴是在云市有一天逛夜市的时候乔澈买的,一只造型滑稽的卡通狗,乔澈说看起来和旺财很像,纸条上是乔澈工工整整的字体。 云市的糖饼很出名,霍明绪吃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返程之前就买了一些,但保质期短,乔澈怕忙忘了,所以特地在纸上写了个时间。 对乔澈的思念在这瞬间前所未有地达到了顶峰,霍明绪站在冰箱前看着熟悉的字体,才发现乔澈的行李都收拾走了,可他的生活痕迹无法抹除,不会随着时间变淡,只会越来越浓重。 ◇ 第49章 就当一笔勾销 孟婷从操作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院子里走过来,吃惊地迎了上去:“霍总?您怎么过来了?” 霍明绪扫了一眼她身后紧闭的门:“乔澈在吗?” “乔老师这两天不是休假了吗?您不知道?”孟婷不解地看着霍明绪立刻沉下去的脸色,小心翼翼问:“您和乔老师…吵架啦?” 霍明绪不置可否,只问:“他说了请几天假吗?” “一个礼拜,”孟婷说:“其实涛哥本来不想让乔老师走,又怕乔老师身体撑不住,再加上宋尚现在也进步了不少,所以就同意了。” 霍明绪点了点头:“谢谢。” 孟婷有心想再问问,可惜霍明绪得压迫性太强,看到他那张禁欲的脸怎么也不像是为情所困,孟婷总觉得和他讨论乔老师的事特别违和,于是默不作声地没再开口。——自从爷爷离世,乔澈就很少回安镇了,家里落满了灰尘,乔澈用钥匙打开门,家中的布局和摆设都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客厅正中间餐桌上方挂了一张爷爷的黑白遗照,推开门进来的瞬间阳光站在照片上,让他老人家的笑容显得很温暖。 乔澈放下钥匙走进去,用纸巾把照片上的灰尘擦干净,盯着爷爷看了半天。 “霍龄去世了,”乔澈的感冒还是没有彻底好,虽然没再发烧,但鼻音很重:“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是好像也没有。” 乔澈闭了闭眼,相比起霍龄离世,对于他来说,那天更难释怀的是霍明绪在办公室沉默地看着他,转身推门离开时的背影。 乔澈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始打扫卫生,脱了外套接了盆水,卷起袖子用帕子把客厅的桌子擦干净,隔壁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妈已经走了!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 乔澈的心猛地一沉,他不爱管别人家的闲事,但隔壁的王家已经在这儿住了几十年,爷爷发生意外时他还没成年,身后事的处理,与肇事司机协商赔偿,这些事对于一个刚刚失去至亲又还没成年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陌生了,那时候的乔澈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唯一的依靠就是隔壁的奶奶。 乔澈推开门,隔壁的铁门“咣”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撞开,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撕扯在一起打得面红耳赤,正是王奶奶的两个儿子。 “妈这么多年在夜市摆摊肯定存了不少,怎么可能一分钱没有!”大儿子一把把小儿子压在墙上:“昨晚是你在这儿照顾妈的,她肯定把钱给你了!” 小儿子的嘴角破了,不甘示弱地瞪着大儿子:“昨晚我他妈没在这儿!九点多我朋友叫我出去吃烧烤我就走了!” 大儿子像是一下子抓住了把柄,摇身一变成了孝子:“妈都快不行了,你跑出去吃烧烤?” “你们别吵了!还不赶紧联系殡仪馆!”小女儿的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妈还躺在床上!” 小儿子一个使劲挣脱开大儿子的手,愤愤地喘着粗气:“当年我结婚的时候妈没给我出过一分钱!现在要让我出钱给她下葬我也没有!” 大儿子一听这话也生怕沾手上,见小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屋里拿了外套也急急忙忙离开了。 刚刚经历了母亲离世,又要面对两个哥哥为了钱闹成这样,小女儿欲哭无泪,双腿一软踉跄一步,身边伸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才勉强没跌坐在地上。 “您没事吧?”乔澈柔声问。 女人借着他的力气站直,情绪一下子决堤,双手紧紧抓着乔澈的胳膊,神情无措地哭喊道:“我妈妈走了!我没有妈妈了!怎么办?” 这样的家属乔澈见得太多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我是安州市殡仪馆的入殓师,您别担心,现在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女人的手发着抖,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乔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屋子里,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安镇没有殡仪馆,有人离世以后都是统一运送到安州市殡仪馆火化,女人仍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乔澈给殡仪馆打了个电话,错身进了房间,一大股排泄物的味道,在封闭的房间里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