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族,八竿子打不着的谢家外戚皆遭牵连,死于刀下。 按理说,谢家的男丁除了谢资安早该死光了, 如今跑出来一个谢灵均算怎么回事? 遽然还能扮作舞女行刺太后, 这是锦衣卫的失职还是刑部、教坊司的失职? 亦或是赵府、公主府的失职? 其中牵涉的太多人了, 为了公允,洪庆帝把这件事交给了东厂处理。 既然牵扯到了谢家, 那谢资安自然是跑不掉的。 他被带到了东厂问话。 凭着如今堂堂三品要员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在牢房里问话。 他被安排到东厂一件干净敞亮的房间, 还有茶水伺候着。 谢资安以为审他的人会是江海河,结果是另一个老相熟。 江海河明知他与德贵有过节,却还是安排德贵来审他, 这一举动, 怕是不想让他好过。 德贵推门而进,只见他常年弯着的背又弯了些,估计是想挺直也挺不直了。 跟在德贵后面的小太监立马替德贵拉开椅子, 又倒上茶水。 德贵笑眯眯坐下:“好久不见啊, 谢提督。” 谢资安与德贵自两年前便没什么交集了,算来他们这一见确实是好久未见。 “德公公近来安好?”谢资安微笑询问道。 “安好。”德贵将茶盏推到一旁,狭眯着眼睛, 生动地演绎出何为小人得意, “咱家是安好, 可提督看着不大安好啊。” 谢资安轻笑道:“我有什么好与不好, 谢家的宗册公公也该快翻烂了, 估计是还没有找到谢灵均三个字吧。” “谢提督言之过早了。”德贵道, “咱家还真找到了谢灵均三个字。” 谢家的宗册户部那里有一份, 谢资安在调查谢灵瑶时,便查过里面的所有人,并无谢灵均。 如若说谢灵均真和谢灵瑶有什么关系,那也不难说明谢灵均刺杀太后不成,反而自报家门。 他哪里是怕太后认错人,他是想借太后的手替谢灵瑶报仇。 谢资安不动声色,继续道:“公公哪里找的,定然不是宗册上。” 德贵以为自己现在是那高高在上的猎人,而谢资安只是个软弱无能的猎物。 此番的目的便是戏弄谢资安,看看谢资安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模样,但谢资安没有顺承他的心意,仍是一副清高的模样。 看着就让他来气。 他不着痕迹地藏起恼怒之意,仍旧是一张笑脸:“谢提督一定想不到的。” 德贵拍了拍手,门口的太监送进来一块白布盖着的东西。 德贵眼神示意,太监心领神会,掀开白布,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块陈旧的灵牌,周围磨损的厉害,甚至折断了些边角。 可上面刻着的字却清晰无比。 “故儿谢灵均之牌位” 德贵得意道:“为了查这个谢灵均,咱家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么一块牌子。” “听说他还有个妹妹叫谢灵瑶,入了教坊司,谢提督应该是识得的,毕竟是死在西厂里呢。” 谢资安道:“既然是谢家人为何没有入宗册?” 德贵让人把灵牌收下去,说道:“谢灵均十岁溺水而亡,其父寻尸未果,故才立了一个衣冠冢,然而谢灵均并没有死,兴许是被冲到了岸上,让人搭救去了。” “直到后来谢家灭门,谢灵瑶入教坊司,他化名朝均,跑到教坊司做了个端茶送水的下人。太后生辰时,他杀了原先领舞的女子,扮作那人顶替入宫跳舞。 “若谢灵瑶没死,那入宫的人或许便是谢灵瑶了。” 为了绊倒谢资安,此事所有细处德贵都是亲力亲为,就怕遗漏了什么证据。 “此事教坊司的人都可以作证,谢提督还有什么不信的?”德贵作出一副宽容的模样,笑道,“咱家都能解释。” 谢资安忽然明白谢灵均为何能赴死赴得如此从容不迫了。 朝均,亦为朝菌。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他是朝生夕死的朝菌,早已没有了退路。 谢灵瑶的死是为他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被摧毁。 谢资安佩服他、同情他,生不逢时,孰能好过?可谢灵均的做法必然给谢资安惹上大麻烦。 以德贵落井下石的性子,此番来就是要警告他,或是说示威、宣战。 所以谢资安也该憎恨他,但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好憎恨的? “进皇宫的人都要验身,如何没将他验出来?而他一个男子混入一众舞女中又怎么不被发现的呢?”谢资安笑道,“公公不觉得此事荒唐吗?” 德贵道:“荒唐,当然荒唐。” “烟花舞领舞是带着面纱跳舞,他在中和殿的舞姿提督也该看见了,风姿绰约只怕胜于女子,不被察觉,或许巧合。可经过验身还能入皇宫,恐怕藏有猫腻吧。” “但听提督的意思,是在怪宫里人办事不力?” 德贵坐在审查桌前,翘起二郎腿,抖了抖袍子,缓缓睨向谢资安。 日日媚好的一双眼竟然流露出锋利。 “我何时怪过宫里的人?”谢资安道,“公公会错意了,这要怪当然是要怪谢灵均私藏祸心、胆大包天了。” “谢灵均私藏祸心,可凭着他的本事,事情做的再怎么天衣无缝,也走不了这么远,背后该有人提点才是。” 德贵手指敲打着扶椅,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听得人烦躁。 “单说他那一身杀人的舞技,都能与钱掌印交手了,可见不简单,谢灵均总不能生下来就会吧。” 德贵装出卑躬屈膝的可怜样,说道:“算来提督还是谢灵均的堂哥,提督若是知道,还请坦白相告,免得再让咱家跑断了腿。” 德贵在宫里那些人的跟前演戏演惯了,走到哪里都不忘露一手。 谢资安笑了笑,浮于表面的笑容倏忽停止,眼珠子一时变得更加漆黑。 他盯着德贵,挑明说道:“西厂刨根问底也是为太后她老人家办事的,我即为西厂提督,那太后便是我谢资安该感恩戴德的主子,行刺太后于我有什么好处?” “公公要泼脏水,也该泼个清楚才是。” 谢资安口气平淡,却是步步紧逼。 “就算谢灵均是谢家人,公公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与谢灵均有勾结关系?难道谢灵瑶死在西厂算是公公的证据?” “如若谢灵均真为我办事,我干嘛杀他胞妹?还让他临死前高呼自己为谢家郎,生怕别人不知我与他有干系。” 德贵越听脸色便越差,再也按耐不住,笑容瞬间化为恼怒。 他怒拍桌子,高声喝道:“谢资安,你以为你的身家性命攥在谁得手里?咱家的手里!” “你还不明白吗?干爹叫咱家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