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晏殷却毫无?动容。 她错就?错在,当时没有及时感?谢他的阿雾。 哪怕她当时和对方说一声谢谢呢? 在被推入蛇窟之前,是晏殷的父亲出面。 对方知晓这?是怀秀的女儿,也许是有私心。 于?是当初劝导晏殷类似的话,又说了一遍。 “她死了,痛苦就?会结束的很快,只有活着,日日夜夜都活在对顾盼清的痛苦中,才会让所有知晓她忏悔的人知道,她对不起顾盼清。” 她在对方活着的时候不曾谢过?,那便让她余生几十年?都重复忏悔。 也许有一天,顾盼清的亡魂听见了这?声忏悔,也会得以告慰。 晏殷是活人,当然知晓活着要遭受多少比死都更为痛苦的痛苦。 若当场死了,这?一切自然可以一笔勾销。 这?些让人感?同身受的痛苦,他们不尝试一番就?这?么死去,的确有些便宜。 夜里来了两个老尼姑,任由曲晚瑶咬紧齿关流淌泪水,手上?却没有分毫留情,剃光了她的乌黑长发。 接着等待她的便是永远都抄录不完的经书和忏悔。 午夜梦回,也有人频繁问她,在山洞里出来后的几日,她真的猜不到织雾会被蛇咬吗? 还是觉得……那样的人,就?算死了也只是自作自受? 曲晚瑶却始终咬紧了唇,即便掌心磨出了老茧,老茧裂开?淌血,她也仍旧埋头继续摘抄。 她可以选择让她自己的命运回到被毒蛇咬中的那一刻。 可她没有选。 可见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活,选择让织雾救她。 曲晚瑶脚踝上?的链条被解开?,她被老尼姑搀扶着走出这?间屋,看见天子时,身躯却不可遏制颤抖。 老尼姑叹息,“阿瑶,你如今可有其他话想?要和陛下说?” 曲晚瑶翕动唇瓣许久,颤声道:“我当时是忽视了她……但我不知道……她不坏……” 即便她隐约猜到织雾会被那毒蛇咬中,可对方会和旁人一起绑架她,焉知不是苦肉计? 但她当时的确不清楚的一点是,原来顾盼清真的不坏,也真的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绑匪不是一伙…… 她以为的坏,在后来救了她性命的少女身上?,从来都不存在。 织雾看见对方一双目不忍睹的手…… 她眼睫轻颤,不愿再?看。 她想?到什么,迟疑了片刻忽然说道:“那些经书……我会帮曲医女都烧给顾盼清。” 曲晚瑶陡然抬眸看向她,却不知道她是何?人。 已?经……太久没有人再?唤过?她曲医女了。 …… 晏殷将织雾从那个地方带离。 织雾却心情不安道:“曲夫人……也许需要有人照顾。” 她听闻曲夫人在大殿中撞柱,可并没有死去时才松了口气。 曲夫人原就?是为了亲生女儿才变得疯癫,后来知晓自己伤害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怕最后悔痛苦万分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一个会为了亲生女儿疯掉的母亲,又如何?能原谅自己再?度亲手伤害了对方? 这?也是旁人在曲夫人掌掴了顾盼清之后,不愿告诉她真相的原因。 实则曲夫人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却两次承担了丧女之痛。 眼下,连曲晚瑶也不在对方的身边…… 晏殷只语气冷淡地道了一句“年?后再?说”,对这?些事情始终都没有分毫情绪。 织雾想?要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心头压上?了一块石头。 她当日的死是必然,有没有曲晚瑶都会死。 可曲晚瑶本该死去……她当时下意识将对方救下来,真的是对对方好吗? 织雾心中惦念着这?样的事情,夜里睡得也没有很好。 隔两日,她烧完了所有经书,心头却仍旧压着这?桩事情。 思来想?去之后,织雾这?次主动进了宫去。 却还是上?次进宫时,小太监告诉她,往后可以随意进出,无?需任何?通传。 织雾当时不以为意,不曾想?今日便会用到天子给予她的权利。 只是今日进宫时,织雾发觉宫人们比往常都要更为拘谨许多。 路过?一些长廊,她听见一些宫人在讨论今日是什么吉日。 织雾起初不解,待想?要去殿中寻找晏殷时,却撞见了殿内一些很是血腥可怕的画面。 织雾看见的东西很是残忍。 可紧接着,她往上?看到一张面黄肌瘦、近乎瘦脱相的面孔。 她隐约觉得面熟,再?细看竟是徐修安…… “一直被反复剖开?……” “但却被用上?了最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不死呢。” 外面宫人议论的话方才来时传她耳中,渐渐从不解变得恍然。 织雾自打从自己身体里苏醒之后,对有血的画面便很难接受。 更何?况是方才殿内那般不常见的血腥…… 她退后几步,见昔日的故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脑中一些画面更是挥之不去。 少女周身受寒一般骤然生出鸡皮疙瘩,接着被那日光一晒,竟觉阵阵阴凉的冷汗上?涌,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亏得有一旁宫人搀扶,这?才没叫她倒在地上?。 …… 天子在止悦阁中听到这?消息后,脸色骤变,当即起身离开?。 知晓织雾昏倒,霍羡春被叫来后发觉少女只是受寒兼受到惊吓,并无?大碍。 他正想?说句玩笑话,却听见天子嗓音隐有一丝颤意,“霍羡春,我求你……” 霍羡春见天子这?般,他顿时正色道:“陛下放心,我自己有事,都不会让顾小姐有事的。” 天子这?般的模样霍羡春太熟悉了。 上?次这?样时,是顾盼清的死。 可眼下这?位顾小姐明明只是风寒…… 霍羡春不敢想?象,日后这?女子也走在天子前头,对方是不是还要和顾盼清死时一般崩溃绝望,只能靠自欺欺人抱着腐尸苟延残喘。 他想?,天子已?经够苦了,再?来一次,只怕真会生生摧碎了心肝。 织雾这?两日心头压着事,既没能休息好,夜间又贪凉没关窗子。 醒来后,她发觉自己靠在一处熟悉的怀抱,正要被喂药。 织雾想?到昏迷前的一幕呼吸微窒,轻声道:“徐……徐修安……” 晏殷握住药碗,沉声道:“他应得的……” 他想?到她会晕倒那一幕,面色却更为紧绷。 晏殷低头待她轻声,“往后不会了。” 他怎会不知晓她害怕这?些残忍的手段…… 他亦有他害怕的地方。 晏殷怕自己做事太绝,日后会报应到她的头上?。